導語：如何才能寫好一篇她的睫毛彎的嘴角，這就需要搜集整理更多的資料和文獻，歡迎閱讀由公務員之家整理的十篇范文，供你借鑒。

篇1

那是一節(jié)音樂課。但不同一般的是老師在黑板上寫的字：無與倫比，我的地盤聽我的。

“暈呼呼，怎么扯上周杰倫了?！蓖勒f到。此時臺下已是議論紛紛了。接著，老師說的一句話更令我們吃驚了。老師說：“這節(jié)課我們專門來聽聽JAY的歌”身為周的粉絲，我不禁高聲歡呼。在歡呼聲中，播放機已經(jīng)響起了那首簡簡單單，旋律舒暢的《簡單愛》，“我想就這樣簡簡單單愛~~……”一手完后又接一首，這次是我最喜歡的歌《蝸?！?，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小小的天有大大的夢想?！安恢挥X我也不由自主的唱了起來，完全沉浸在了那美妙的音樂中了。正當我陶醉時，音樂停了。同學們先是一愣，接這老師便開始提問問題了。都是寫關于音樂知識的問題，不過其中還有關于周的。當問到我時。我毫不猶豫的這樣答到：”鴨舌帽。牛仔褲?；@球鞋是他給我的第一感覺，喜歡R&B音樂的他來自單親家庭，并且是獨子，使得他從小與孤獨為鄰?！罢f完之后，同學門竟稱我為JAY的頭號FANS，并且還要我唱一首他的歌，雖然我會唱，但是畢竟是頭一次在這么多人面前唱……”我陷入了矛盾中。不過最后還是盛情難卻，被逼上了“梁山”。我懷著“十八年后還是一條好漢”的心情上了講臺，并慢慢的唱起了那首《她的睫毛》“她的睫毛，彎的嘴角。用感情對我發(fā)招。我接不了她的微笑，洋溢幸福的味道……”伴隨著鈴聲這節(jié)課到此結束。

周杰倫的一句話：“我的地盤聽我的，不走尋常路。美特斯邦威。”這節(jié)課好象開了一場“無與倫比”唱會一樣。的精彩，玩的開心。

篇2

1、秀發(fā)如尼羅河落日般的火紅，簡單扎成馬尾，棒球帽低低蓋在頭上遮住大半的面龐。黑白色的休閑裝精致剪裁，圓領露出清晰漂亮的鎖骨?；疑倘勾钌洗虻?褲，恰到好處襯出修長雙腿，白色毛絨靴簡單大方。身段起伏有致，玲瓏嬌小，當是個美人胚子無疑。雪白皓腕上斜斜扣了對月牙鏈。

2、她像個華麗到極致的芭比娃娃，讓人驚艷無比，金色的發(fā)絲像瀑布一般縷縷滑過嵐的臉龐，是這樣令人心動的柔軟。

3、光潔白皙的臉龐，透著棱角分明的冷?。粸鹾谏铄涞难垌褐匀说纳珴?；那濃密的眉，高挺的鼻，絕美的唇形，無一不在張揚著高貴與優(yōu)雅，

4、他那紅嘟嘟地臉蛋閃著光亮，像九月里熟透地蘋果一樣。

5、一個半跪在地面上的紫發(fā)男子。那是一個極美的男子，長眉若柳，身如玉樹，上身純白的襯衣微微有些濕，薄薄的汗透過襯衣滲出來，將原本絕好的身體更是突顯的玲瓏剔透。長長的紫發(fā)披在雪白頸后，簡直可以用嬌艷欲滴來形容。一個男子能長成這樣，也是天下少有。

6、女生：即使是滿面疲倦和仆仆風塵，依然能看出她嬌小的臉型和精致的五官，象混血兒一樣奇特而奪目的美麗；細膩白皙的象羊奶凝乳一樣的皮膚，仿佛透明的水晶色的新疆馬奶提子一樣，晶瑩剔透的讓人不忍多看，生怕目光落實了，把她的臉蛋刺出兩個洞來。

7、那女孩有一雙晶亮的眸子，明凈清澈，燦若繁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對著自己興奮的一笑，眼睛彎的像月牙兒一樣，仿佛那靈韻也溢了出來。一顰一笑之間，高貴的神色自然流露，讓人不得不驚嘆于她清雅靈秀的光芒。

8、一張壞壞的笑臉，連兩道濃濃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漣漪，好像一直都帶著笑意，彎彎的，像是夜空里皎潔的上弦月。白皙的皮膚襯托著淡淡桃紅色的嘴唇，俊美突出的五官，完美的臉型，特別是左耳閃著炫目光亮的鉆石耳釘，給他的陽光帥氣中加入了一絲不羈……

9、只見那人俊美絕倫，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臉俊美異常。外表看起來好象放蕩不拘，但眼里不經(jīng)意流露出的精光讓人不敢小看。一頭烏黑茂密的頭發(fā)，一雙劍眉下卻是一對細長的桃花眼，充滿了多情，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適中的紅唇這時卻漾著另人目眩的笑容。

10、一頭有些凌亂的銀色碎發(fā)，棕色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嘴角微微上揚，有種壞壞的感覺。那個人的眼神被一股高傲的霸氣所籠罩，淺笑的嘴角摻和著令人揣摩不透的邪氣，鬼魅的氣息從他身上赫然彌散開來，幾乎占據(jù)了所有人的視線，在他身遭，似乎包圍了一層淡淡的銀霧，完美得，讓人錯覺這是今生僅一次的幻覺……

11、她那張小嘴巴蘊藏著豐富的表情：高興時，撇撇嘴，扮個鬼臉；生氣時，撅起的小嘴能掛住一把小油壺。從這張嘴巴說出的話，有時能讓人氣得火冒三丈，抽泣不止，有時卻讓人忍俊不禁，大笑不已。

12、他地耳朵白里透紅，耳輪分明，外圈和里圈很勻稱，像是一件雕刻出來地藝術品。

13、他轉過身，安靜而秀美的面孔，幽黑的眼中落滿星光。東方凌甚至不敢確定他是否看到了自己，他的眼眸就仿佛是清澈的流水，可以在不知不覺間穿透你的思維。他有一張兼具俊美和帥氣這兩種不同特質的臉。瞳仁占據(jù)了眼睛的一大部分，黑黑的，好像無底的深潭，鼻梁直挺得像用尺子量出來的一般。他輕抿唇角，嘴邊露出一個若隱若現(xiàn)的細小酒窩，五官精致無瑕，湊在一起卻又給人一種英氣逼人的凜冽感覺……

14、濃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揚起，長而微卷的睫毛下，有著一雙像朝露一樣清澈的眼睛，英挺的鼻梁，像玫瑰花瓣一樣粉嫩的嘴唇，還有白皙的皮膚……

15、我地同學蕭紅，梳著一條大辮子，黑亮黑亮的，濃濃的眉毛下嵌著一雙烏黑發(fā)亮的大眼睛，看起來蠻漂亮的。

16、他白皙的皮膚看上去如同雞蛋膜一樣吹彈可破，在光的照射下顯得更加迷人，又長又密的睫毛像兩把小刷子，隨著呼吸輕輕的掃過肌膚，黑玉般的眼睛散發(fā)著濃濃的暖意，如櫻花般怒放的雙唇勾出半月形的弧度，溫柔如流水，美的讓人驚心。

17、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一頭如墨的黑發(fā)散在身后，紫色的蕾絲線將一束小發(fā)懸在耳側，紅色的襯衣外是一件方格的蕾絲小禮服，白皙的手腕上懸滿了漂亮的鐲子，小指上還戴了一個沒有任何修飾的銀戒

篇3

由本人整理以供分享

一切支離破碎的語言，從半片拆骨者的嘴唇摩擦地板時被輕聲碰撞出來，他的身體殘破被肢解成為骨骼和肉的分崩離析。誰多邊形的碎心被拾荒者在耶林普提大道拾獲，送去給匠心鋪，換來一個對他來說很珍貴的什么。匠心鋪的補心者，用瀝湯融化一顆心，揉成完整的形狀準備賣出不菲的價格。流浪藝人用嵌滿鮮花的十指敲擊自己的鎖骨，使其發(fā)出吟唱詩人在凝固黑暗分子綻放的子夜里低聲玩味一句饒舌小段的聲音，實際上她在把玩一首悲傷的情歌。

【拆骨】

我習慣用指甲劃開胸膛，掏出一顆完美的心臟，看靜脈動脈相互交錯，欣賞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錯愕。我是馬戲團的拆骨者。把自己分割成許多種不同不規(guī)則幾何形狀的碎塊，是我每天必需的工作。我當街清洗我的二十四條肋骨。一根一根抽出來，用浸過藥水的棉布塊擦拭鎖骨、脛骨，細小到柔軟的耳骨，人類身體中唯有的幾塊可以彎折的骨。我常常在想每個人喜歡聽溫潤的話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幾塊小骨在作祟。

耶林普提大道有整排的榕樹。樹干上的紋路像眼睛，在窺伺著每個人假裝毫無芥蒂的心。每個人都在假裝。假裝哭假裝笑。假裝吃飯假裝睡覺。假裝沉默假裝聒噪。假裝深愛刻骨假裝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他們假裝鎮(zhèn)定，在我用鎖骨砸碎了有機玻璃時，陽光下一塊一塊碎片就像誰永遠都拼接不起來的心，反射出多么恐懼多么震撼多么驚喜的一張張臉。然后，掌聲。然后，我捏著我的肩胛骨，吹著口哨笑著落幕。

我在深夜耶林普提大道的第三個拐角，遇到一個彈奏鎖骨的流浪藝人，她會笑。是我看到過的最心無芥蒂的微笑。她指甲縫里嵌滿鮮花，汁液散發(fā)出頹靡衰敗的殘香，像吉普賽女郎，只是不同的是，她用音符占卜。我時常在想，這是怎么樣的一個決絕的女子，用鮮花掩飾住指甲的縫隙，用笑容填補心口巨大的空洞。

我把錢塞在她面前絲綢編織成的花籃里，她停下演奏，遁著聲音摸到我的手和肩膀，還有肩上背包帶子。是演出結束以后我才發(fā)現(xiàn)我的藥水用完了，只好把還未擦凈的鎖骨用保鮮膜包好放在背包里面。她說，先生，我可以彈奏你的鎖骨嗎？我只好轉身逃跑。我怕她掀開風衣時面對缺失了鎖骨的血肉模糊的身體尖叫。

背包上面我不小心掛掉了流浪藝人的耳環(huán)。五片白色玫瑰穿成在銀色的圓圈上，是她指縫里嵌的鮮花的顏色。我把花瓣卸下，細心浸泡在福爾馬林藥水里面，一如我常常把受傷的脛骨保存起來，為的只是讓它們不會失色凋謝。然后，我把銀質的金屬耳環(huán)套在鎖骨上，在我走動的時候金屬與鎖骨相撞，發(fā)出美妙的聲音，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所謂的愛情。可我發(fā)現(xiàn)我再不用到城北的匠心鋪買一大瓶一大瓶的笑容了。

然后是她的失蹤。幾天后的傍晚她在耶林普提大道上逐個詢問誰有沒有一顆完美的心送給她，她就用鎖骨彈奏最絕妙的歌曲。她真傻。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完美的心。把所有人嚇得奪路而逃。她蹲在地上看著腳尖，眼淚大顆大顆砸在地板上，蒸發(fā)的時候有幽幽的藍色。她的眼窩和鎖骨都深深地窈陷，再也彈不出美妙的音色。可為什么，我像折斷了趾骨一樣，渾身都開始疼。

于是我用手術刀在她面前劃開自己的胸膛，掏出跳動的心臟。像無數(shù)次表演過的那樣。她睜大眼睛，驚愕的表情倒映在我的手術刀上。

“不許哭。笑給我看。”我這樣說。

她不自覺地聽了我的話，當她把嘴唇重新調整好微笑的弧度時，藍色的淚水還垂在嘴角，承受不住重量，終于掉落在地上。

“你有沒有完美的心？”她抬起睫毛，直直地看向我。

“喏，不是在我手上么。”我把還在“卜卜”活躍著的心臟捧到她面前。

“送給我，可好？”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嗯……”我沉吟片刻，竟然拒絕不了。

“沒……沒關系的么……”

“沒關系，還會在同樣的位置再生長出來一顆。”我指著空洞的心口這樣回答。

“謝謝你。”她長發(fā)間的小碎花瓣落到了我手心上，然后她轉身離開。

謊話。如果心臟離開了我一個小時，我就會死。哪會在同樣的位置再生長呢？人的心，永遠都只有一顆，我不能像分拆我的骨一樣，把完整的心臟分開，我會死。但如果那種絕望的淡藍色再進入我的視界，我同樣會死。

耶林普提大道的第三個拐角，我坐在她曾經(jīng)彈奏鎖骨的地方，努力將胸前的裂口縫上。我用盡力氣回憶她的棕黑色夾著小碎花瓣的頭發(fā)，矢車菊樣湛藍的瞳孔和藍色的眼淚，以及嵌著鮮花的指縫，在我眼前定格，然后像一幀幀粗糙的發(fā)著霉點的電影膠片，連成一個完整的她。卻沒有力氣再拿起刀把藏在鎖骨上她的耳環(huán)再挖出來，只在頸間露出了一小截白骨。

明天的報紙，該怎么描摹一個死去的拆骨者呢？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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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荒】

當他還是一個拾荒者時，在每個城市的角落揀來被隨意棄置的傷心快樂碎片，放在背包里面。他一直都想要一個拼圖，拼成了完整的快樂憂傷欣喜絕望，他想知道，這到底是一種什么色彩什么形狀，他想這一定是件最完美的藝術品。拾荒者用海水和著雨水稀釋成眼淚的濃度，把碎片粘在一起，每天每天重復著同樣的工作。

拾荒者聽說在海角天涯，曾經(jīng)有那么一個人，制作出了那種拼圖，得到了一輩子的愛。他也想。所以，他整天整天不停地拾荒。

耶林普提大道上，他問一個流浪的女子，你有沒有情感的碎片，或者，一顆完美的心？她卻答非所問，她說我可以用你的鎖骨彈奏你想聽到的情詩，任何一首。無異于任何一個愛慕胭脂水粉的庸俗女人，無不是因為他絕美的側臉和動聽的聲線而想把自己交托于他。他只好搖搖頭，走開。

流浪的女子在耶林普提大道上第三個拐角送給他一大塊斑斕的拼圖，把陽光剛好折射到最適合進入眼瞼的角度。她叫它愛情。

拾荒者的手掌心溫潤，差點融化邊緣那一朵薔薇花的圖案。一群嬉笑打鬧的孩子穿過小巷大街，穿過耶林普提大道榕樹的陰影罅隙，穿過流LANG女藝人，穿過拾荒者的時候，拼圖被碰碎在地上，炙熱的瀝青馬路，烤化了各種旖旎的色彩，黏在小石子的縫隙里，又蒸發(fā)。

對不起。他說。但是站在原地無動于衷。

她垂下頭，額前的發(fā)絲把拾荒者分割成很多碎片，就像摔碎了的愛情。指縫的鮮花枯萎頹敗成糜爛的顏色。

兩天后的傍晚，她竟然真的捧來一顆完美的心，還是新鮮的。她把它遞給他，不說話，只是笑。他接過心臟時，他們的手掌有幾平方厘米的接觸，她的臉頰就粉紅得像他在海邊撿到過的一枚貝殼，她藍色的瞳孔就像深邃的海的顏色，掬一捧在手上，卻又是透明的，稀釋過以后就是眼淚的濃度。他就忍不住捏起她的下巴，吻了她。

“去耶林普提大道的第三個拐角等我。然后我們將一起離開。”拾荒者說。

拾荒者去了城北的匠心鋪，換來大量的情感碎片。他一個人來到海邊，獨自完成他的作品。他把海水稀釋，將最后一片情感碎片粘合好。他終于看到了完整的拼圖，把空氣中的陽光和海面倒映的陽光剛好折射到最適合進入眼瞼的角度，色彩斑斕……竟然是他曾經(jīng)摔碎過的她送給他的愛情的形狀。原來，那些情感碎片和眼淚凝在一起就是愛情，他曾經(jīng)觸手可及。

拾荒者呆呆地站在海里，看到遠處矢車菊一樣的海平線，是她眼睛的顏色，在他眼里，那就是她吧，她就在前面等他。說好要一起離開的呢。他就抱著那么一大塊他的心血，朝那片矢車菊的花叢走去……

【補心】

在這個城市的邊緣，有一家匠心鋪。補心者不斷收集尸體的心臟。在心臟正在綻開還未枯萎的狀態(tài)下浸泡在藥水里面，軟化靜脈動脈血管，祛除多余的污血和腥味。用煮沸的瀝湯，放了蘇打水，把已經(jīng)風干的的心融化到炙手，戴上貂皮手套，捏成不同的抽象的形狀，這就是一件藝術品，賣給這個城市的有錢人裝飾他們的新居。

她是補心者，融化一顆一顆的心臟。瀝湯里，有些心臟釋放的是快樂，有些是絕望，有些是憤怒，有些是詛咒，有些是寬赦，有些是原諒。補心者用小瓶子收集起來，冷下來就是凝固的大量的情感碎片。她把小瓶子用蠟密封，擺在最陰仄的角落，賣給演員，導演，小丑，馬戲團。在他們最需要這些情緒的時候，只要用開水調服，就可以做出無懈可擊的表情。

她知道，他其實從來都不會笑。他總是花大筆大筆的錢，買一升一升的瓶裝微笑，大笑，狂笑。細心調和在一起，在做表演之前服用。她去看過他的表演，精彩絕倫，他是那家戲院的臺柱。只有她才能看出來，他捏著肩胛骨時發(fā)出的笑容，分明是被細心折疊好的。

后來他再也沒有來過了，但仍然在表演的時候綻放出最美好的笑容，觀眾們凝神屏氣，然后驚訝恐懼，然后狂喜，鼓掌。她在鼓掌聲中揚起嘴角，彎出明媚的弧度，微笑，又捂著臉，俯下身哭了。

那天，來了一個拾荒者，他背著用葡萄樹藤編制的背包，他說要收購情感碎片。她數(shù)著他手掌上的零碎硬幣，他手掌上的繭子摸得很高，硌得硬幣不平整地搭在上面，她就笑了，她說你的錢遠遠不夠。

拾荒者攥住幾枚硬幣，轉身準備走開。

“噯。”她喊住他。

拾荒者回頭看她。

“如果，你能找來一顆完美的心……我可以和你換。”她這樣告訴他。

完美的心，是人心。

她沒有想到，兩個星期后他真的來了。帶著一顆完美的心。在傍晚即將打烊的時候，青灰色塑料袋緊裹著還未失去溫度的心臟，似乎仍然在勃勃地跳動，動脈血管仿佛還在將生生不息的血液擠壓出血管。她帶他到里間的墻角，給他各種不同的情緒，花花綠綠的顏色就像畫家的顏料，全都擠在白色的調色板上。

他嘴角上揚，眉梢眼角都是笑。他說我終于可以完成我的作品。

她送他出門，想著這顆完美的心該被捏出什么樣的形狀，該賣給誰，賣出什么樣的價格才對得起自己的貂皮手套。她打開塑料袋，濃烈的血腥味道混合著藥水的味道。是她見過的：那個舞臺上他那么多次捧著它對所有人微笑。一升一升的微笑，都是從她這里買的。不是么，只有這種心，可以幾塊有機玻璃碎片而不會破裂。

她哭了，又笑了，想著要把它做成最完美的藝術品，誰也不賣。她用冰塊刷洗心臟，用烘干機烘干，在煮沸的瀝湯里面放了蘇打水，爐灶里面的火燒得正旺，火星在舔舐她的腳踝她的裙擺她的貂皮手套她的睫毛。她笑著睡著了又哭著醒了。瀝湯中的心臟已經(jīng)完全融化，捏不成形狀。然后她的視界里都是滿眼滿眼的明黃，火紅，鮮紅，燒紅了她的臉，燒紅了匠心鋪，燒紅了城北的半邊天。

她脫下手套，將手完全浸在滾沸的瀝湯里，囁嚅著，沒什么不好啊，紅色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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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

我用我愛人的心和鎖骨，換來一輩子沉默，換來一首悲傷到絕美的情歌。

我在耶林普提大道的榕樹下面愛上一個人。那時候天空湛藍深遠，是畫匠筆下的濃墨重彩和詩人喉中的低吟淺唱，把所有深深淺淺的顏色和抑抑揚揚的聲線交織在一起。陽光一大片一大片地從太陽的橫截面斷層處溢出，飛濺到樹葉的葉脈上，屋頂?shù)耐叩[上，還有他翕動的睫毛上。流光溢彩，裝好相框裱起來，像一幅我曾經(jīng)看到過的印象派畫作，又像我從未讀到過的一首詭譎的抒情詩。

我用我的鎖骨奏出最動聽的聲音，他問我：你有沒有情感的碎片，或者，一顆完美的心？他是一個拾荒者。我說，我可以用你的鎖骨彈奏你想聽到的情詩，任何一首。他搖搖頭，走開。

他背著背包，拒絕了我的演奏。我知道，一定是他在那個晚上，在耶林普提大道的第三個拐角。冒失地逃跑的那個人，背包掛走了我的耳環(huán)。我有夜盲癥，但我知道，是他，在那個晚上偷走了我的心。

完美的心是么。我沒有。可是我有完美的愛情。都可以給他。我把自己關在用紙板搭起來的帳篷里，把我的歡笑痛苦，在樂符中用淚水粘合。貓頭鷹啼叫第八十三次的深夜，我拼出了一塊美好的圖形。我不知道這是一個什么幾何形狀，色彩絢爛到耀眼。接著他摔碎它的一剎那，還是完美到極致。

我遇到這個城市的拆骨者，拿著正在跳動的脈搏，這是一顆完美的心。我小心翼翼地接過來，就像接過一個新生的嬰孩，我忘記我轉身之前是否說了謝謝還是拜拜。

“去耶林普提大道的第三個拐角等我。然后我們將一起離開。”他終于對我說。

我在路上不停用腳尖在地上砸出幸福的節(jié)奏，我在眼前勾勒出他的側臉他的睫毛他的鼻梁他的唇線的輪廓。一切，仿佛都那么觸手可及。

癱倒在路邊的拆骨者，頸間露出的鎖骨在空氣中氧化。我該用什么樣的表情和眼淚才能幫他填滿那塊空曠的胸膛？

我伸展十指，在他的鎖骨彈奏憂傷的歌曲?？墒且魳穮s七零八碎，拼不成曲。右邊的鎖骨微微有些變形，我用拆骨者手中的刀剝開他的皮膚。我認得，掛在上面的是我的耳環(huán)，丟失了的這段時間因為沒有玫瑰精油的浸泡，已經(jīng)有點黯淡。原來，我該愛上的是他。

拆下我的耳環(huán)的拆骨者的鎖骨音色竟然那般美好，我就用同一把刀割裂了頸項的肌膚，血水汨汨流淌出來的時候，我在想他掏出心臟是怎樣分筋錯骨的疼。我鋸下自己的兩根鎖骨，它們比他的鎖骨小很多。

拆骨者的鎖骨接在我脖頸間的斷骨上，音色出眾。我想我終于可以帶著我的愛人，我們一起，奏出這世界上最悲傷的情歌。

篇4

道靜竭力使自己鎮(zhèn)靜下來。一種油然而生的尊敬與一種隱秘的相見的喜悅，使得她的眼睛明亮起來，她靠在桌子邊，還帶著剛才的羞怯、不安，小聲說：“盧兄，這些天，我讀了好多書，明白了好多事，我的精神變了……”她紅著臉不知怎樣來表達自己的心情。沉默了一下，看見盧嘉川并沒有注意到她的慌亂和激動，于是她才完全鎮(zhèn)靜下來，開始向他報告起她所讀的書，這些書所給予她的影響，以及她心情上的變化來。她越說越高興，漸漸全部消失了剛才的慌亂和不安，神采飛揚地歪著腦袋，說：“盧兄，多么奇怪呀！怎么這么快我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我好像年輕多啦?！?/p>

（選自楊沫《青春之歌》）

馬斯洛娃走到門口，還沒有看見典獄長，聶赫留朵夫卻看見她了。她臉色紅紅的，精神抖擻地跟著看守走來，搖頭晃腦，不住地微笑著。她一看見典獄長，臉上顯出驚惶的神色盯住他，但立刻鎮(zhèn)定下來，大膽而快樂地向聶赫留朵夫打招呼。“您好！”她拖長聲音說，臉上掛著微笑，使勁握了握他的手，這跟上次大不一樣。

（選自列夫·托爾斯泰《復活》）

就在兩三個鐘頭之后，將要去會見一個雖不是愛著卻是打動了自己的心的男子，實現(xiàn)那幾乎延續(xù)到半年的想望：這在她是從來不曾經(jīng)驗過的。她一會兒嫌時間悠長；一會兒又感到它跑得太快了，從簾紋里映進來的日影為什么越來越偏斜呢！她開了壁上的小圓洞窗，見田野、叢樹、村屋仿佛都籠上一層微微跳動的炎熱，反射著刺眼的光。倏地把窗關上，又去梳理那新挑下來剪齊的一排額發(fā)。有了那一排額發(fā)，更增加秀逸的風姿；尤其是從側面看，那額發(fā)配合著長長的睫毛以及貼在后腦勺的兩個青螺一樣的發(fā)髻，十分妥貼地構成個美女的側面剪影。忽然，她從鏡子里注意到自己的臉色紅紅的，眼睛里閃著喝醉了似的異樣的光，一縷羞意透上心來，眼睛立刻避開了鏡子。

（選自葉圣陶《倪煥之》）

【借鑒點】

如果說人物的外貌是一幅固化的畫面，那么神態(tài)的變化則宛如流動的風景。就如同樣寫笑，或許有的人笑得放肆，有的人笑得含蓄；有的人笑得自在，有的人笑得尷尬。三位名家的這三個片段，至少能夠給我們提供兩種神態(tài)描寫的技巧：

技巧一：抓住重點，細繪神態(tài)。寫人的文章，不一定需要進行神態(tài)外貌描寫；但如果描寫神態(tài)，就得繪出人物神韻。有時為了需要，我們可以圍繞某一特征反復進行描寫。如《復活》里的這個片段，作家重點刻畫的其實是人物的“笑”。當馬斯洛娃還沒有看見典獄長時，臉紅紅的，不住地微笑著；一看見典獄長，則完全是另一番神態(tài)了，雖然也是“掛著微笑”，但“臉上顯出驚惶的神色”。一笑之間，讓人物形象頓時變得飽滿了?！赌邿ㄖ芬晃睦锶宋镎甄R子時的神態(tài)，也是妙不可言。文章先寫人物“注意到自己的臉色紅紅的”，繼而說“眼睛里閃著喝醉了似的異樣的光”，最后一個“避”字更將人物的眼神寫得光彩奪目。兩個片段，雖然一則只是寫人物之笑容，一則只是寫人物之眼睛，但由于描繪深入，人物宛若眼前。

技巧二：關注變化，寫活神態(tài)。人物神態(tài)描寫是否成功，關鍵在于一個“活”。而要寫活一個人的神態(tài)，重點又在要展示出其變化的過程。如《青春之歌》里的這個片段，為了展示人物相見時的那種“隱秘而喜悅”的情感，作家先說她的眼睛“亮”了起來；一番緊張的對話之話，臉不禁“紅”了起來；當她越說越高興時，整個人就變得“神采飛揚”了。正是通過神態(tài)的這種漸變，讓人物不斷變化的心理躍然紙上了。另外兩個片段也成功地運用了這種技巧，無論是馬斯洛娃的一“笑”、一“驚”，還是葉圣陶筆下人物的一“看”、一“羞”、一“避”，均將人物或緊張或羞澀的心理展示得淋漓盡致。這種動態(tài)的描寫方式，讓讀者欣賞到的就不再是呆板的外貌，而仿佛是一幕幕流動的人物風景。

【快樂仿寫】

她往我的腳上澆著一汩汩細細的水流，又用手輕輕地搓著，一股股熱氣在腳邊飄散，空氣里滿是松木的香氣?！皨?，辛苦了?！蔽矣芍缘卣f道。一剎那間，仿佛看見她嘴角上揚，眉宇間淡淡的愁緒也在倏乎間消逝得無影無蹤?！安唬畠焊量啵龉φn多累啊！”她一邊說道，一邊捧起我的腳，用褐色的毛巾輕而緩地擦拭著。又將我的腳放入鞋中?！白屌畠菏娣c，媽媽辛苦點又算啥?！辩R片再次模糊，不只是因為水汽的緣故。

（劉華《因為有愛》）

她停下來看了一下，看有沒有人注意著她。接著便小心翼翼地朝四周望了望，眼睛里流露出一種緊張不安的神色。可是她看見克萊德正凝視著她，他眼睛里顯出得勝而柔和的神色，嘴邊微微一笑，表示欣然同意的意思，她馬上覺得心頭搖搖晃晃，好像過去由于心臟和神經(jīng)收縮而縮緊了的血液，這時候突然流淌起來了。

（王林《刻骨銘心的那一瞬間》）

在家鄉(xiāng)，一彎又一彎的是崎嶇的山路，一片又一片的是蔥綠的樹林，一次又一次的是小楊的身影。在春雨綿綿的季節(jié)，在我和小伙伴們走過一道道山巒的時候，就會在那說遠不遠，說寬不寬的溝口對岸看見小楊老師的身影。他總是在看見我們的一剎那咧開嘴笑得像朵黑牡丹，然后便站在那座搖搖欲墜的獨木橋上，跨開步子，用他那寬厚的大手把我們一個個地從溝的這邊抱向學堂那邊……（胡亦然《成長路上有雙美麗的手》）

走出花園，她上了一輛觀賞夜景的大巴。進入車廂，所有的人都為她讓出了一條路，維納斯一邊頷首微笑，一邊往里走。走到車尾，不料大家給她讓出的座位上赫然寫著“殘疾人專用”的字樣。維納斯帶著尷尬的笑容剛坐下，后座又傳來了竊竊私語，有人在驚嘆她的漂亮，有人在惋惜她的殘缺，還有一個人悄悄地說了句“中看不中用”。聲音很小，可還是一字不漏地傳入了維納斯的耳中。頓時，笑容僵在了她美麗的臉上。在大家的注視下，維納斯匆匆逃下了車。

（柴智花《維納斯的眼淚》）

走在整齊平坦的馬路上，小男孩興奮地指著天上：“爸爸，快看，星星！”父親樂呵呵地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在月光的照耀下，父親的眼角有一道道深淺不一的皺紋，像泛起漣漪的河水，流向遠方……父親指著那一幢幢高聳入云的大樓，低下頭，語重心長地對兒子說：“孩子，看到那一幢幢樓房了嗎？如果只有造房子的夢想而沒有磚頭，夢想也無法實現(xiàn)，你懂嗎？”小男孩盯著父親的眼睛，重重地點了點頭。

（徐靜《夢與行動》）

史老師開始講課了。他的眉毛時而緊緊地皺起，眉宇間形成一個問號；時而愉快地舒展，像個感嘆號。他的眼睛雖然不大，但是富有感情，充滿光彩。每當講到重要之處，他身體挺得直直的，眉毛高高地挑起，目不轉睛地盯著大家。他加重語氣，放慢速度，捏著粉筆的手有力地在空中揮了半圈。

（張曠旗《那些快樂時光》）

“我多想再在操場上奔跑，再在課堂上回答問題，再在溪邊玩耍，再去郊游，再和同學們嬉鬧，我真愿付出我的一切！”她越說越激動，臉上出現(xiàn)了兩朵紅云，她的眼睛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遙遠的不知名的東西?！翱墒恰彼f到這兒，臉上的紅云褪去了，她平靜下來，又說：“可是我不能了，你還能，春兒，替我吧，替我做這一切吧！你能嗎？”她用她那纖細的手指捏住我的手，用她那雙誠懇的眼睛望著我。

（周春曉《生命之花》）

快要上車時，身后傳來了奶奶的叫聲：“娜娜，娜娜，等一下。”我看見奶奶拄著拐杖蹣跚地向我走來，她的身子左右搖晃著，顯出很費力的樣子。她臉色蒼白，蒼老而稀疏的頭發(fā)被風吹得很凌亂，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我知道她腿腳不靈便就趕忙去扶她。她手里緊緊地捏著10元錢，顫巍巍地對我說：“剛才我忘了，怕你到學校沒錢……幸好你還沒走。”說完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馬娜斯《那讓我忽視的愛》）

【片段升格】

從神態(tài)描寫上看，你能說出下面這個失誤片段的問題在哪里嗎？

老師笑著走進教室，我們也跟著笑了起來。看來，老師今天蠻高興的?？僧斔榭戳酥v臺上的作業(yè)后，笑容頓時消失了，他沉著嗓子問：“誰沒交作業(yè)？”教室里頓時安靜下來，空氣像被凍結了。一位同學悄悄地站了起來，將作業(yè)本慢慢地遞了上去。也許是這位同學的作業(yè)做得不錯，老師才沒有責備，于是老師又開始講起課來。

這段文字，雖是文從字順，但老師的形象卻刻畫得并不成功。為什么呢？關鍵是沒有形象地展示老師的神態(tài)特點。如寫老師走進教室，只是簡單地用到了一個“笑”字，而對老師神態(tài)的描寫過于簡單，無法展示老師的魅力；又如描寫老師生氣時，雖渲染了課堂的氣氛，卻缺少了對老師神態(tài)變化的細膩雕琢。修改后的這個片段，效果就大不一樣了。

篇5

2、你帶著一串笑聲從屋外走進客廳，輕松隨便地穿一套紅色運動衫，那么美麗多姿，那么熱情似火，又那么恬淡簡樸，一種不可名狀的愛慕之情，驀然在我心中升起。

3、有一個關于女人美麗的夢想：美麗不會隨歲月的流逝而失去光澤，卻越發(fā)顯得耀眼迷人，芬芳四溢。

4、作為女人，首先要爭取經(jīng)濟獨立，然后才有資格談爭取什么，到歲，爭取讀書以及旅游機會，到歲，努力工作，積極進修，組織家庭，開始儲蓄，必需活潑樂觀，不厭其煩地工作…這雙手雖小，但屬于我，作出成績來，享受成果，不知多開心……

5、今天，我給大家介紹一個人，她是我的同學，也是我的好朋友。她叫陳雅莉。她長得很漂亮，長長的馬尾辮，前面留著流海兒。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湊成了天真可愛，能說會道的她。

6、亮麗的月光白花瓣，滴潤的珍珠花芯，銅紅色花蕊，仿佛都能嗅到白茶花淡淡的清香了，美麗不僅看到，似乎都能聞到了呢。

7、倘若這世界上的每一個女人都精于裝扮，修心養(yǎng)性；把自己溶入知識的海洋、藝術的殿堂、生活的火爐；去加工、去錘煉、去提純；為自己樹立起良好的氣質形象，那么這世界就沒有一個不漂亮的女人。

8、它是“貝爾絲塔漾”飾品的夢想，一個關于“留住青春、讓容顏自內而外散發(fā)出動人魅力”的夢想。

9、我最要好的朋友叫黎詩昭，她性格開朗，活潑可愛。她比我瘦，眼睛不大不小，眉毛淡淡的，她是雙眼皮的，紅紅的嘴巴，像個人間小天使。她要是穿上紫色的裙子，走在路上就像是一朵紫色美麗的云朵。

10、現(xiàn)在的女人穿的衣服越來越少了，心思卻越來越猜不透了，條件越來越高了，目的越來越多了，說女人**了，我感覺是太抬舉女人了，簡直是壞了，不可理喻了；現(xiàn)在的男人越來越不可信了，都學會朝三暮四了，卻越來越找不到愛了，更變本加厲喜新厭舊了，說男人花心了，我感覺是心碎了，心真壞透了，可以不要了。

11、鬢珠作襯，乃具雙目如星復作月，脂窗粉塌能鑒人。略有妖意，未見媚態(tài)，嫵然一段風姿，談笑間，唯少世間禮態(tài)。斷絕代風華無處覓，唯纖風投影落如塵。眉心天生攜來的花痣，傲似冬寒的獨梅。

12、我有一個同學，名叫蔡淑欽。她長胖胖的臉袋，大大的眼睛。在我們班上蔡淑欽也算一個女大胖子。別看她相貌長的好看，打人可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高手。被我們稱作法西斯。

13、白色的鴨舌帽把她那盤起的長發(fā)和半張臉都給遮住了，但能感覺出她一定很漂亮，驚人的漂亮！

14、真正有魅力的女人在事業(yè)上才華盡現(xiàn)，懂得如何在社交中顯示自己的智慧、發(fā)揮自己的才干。真正有魅力的女人在男人面前談吐風雅、不卑不亢、將女人的美與睿智，機敏與體貼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真正有魅力的女人在生活中會主宰自己的命運，會調劑愛人情感，會制造浪漫情調。

15、她啊，柳葉眉，水靈靈的大眼睛，櫻桃小嘴。從她那大眼睛里仿佛能看出天有多么的藍，云彩有多么的白。她還扎著個馬尾辮，走起路來那馬尾辮就有節(jié)奏的隨著腳步晃起來。

16、這個女孩站在那里的感覺，象是有一股清新的芬芳在整個室內悄然的散開，慢慢的蔓延在每個人心頭。

17、如霜的雪色衣袍，寬廣的長袖口有一道妖治的艷紅色連云花紋，長長的銀發(fā)在風中凌亂飛舞，毫無瑕疵的臉寵俊美絕倫，一雙銀色的眼眸如月下一河瀲滟的水，清泠而深邃，眉間一彎緋色的月牙印記襯得整張面容顯出幾分高貴與張揚傲然之氣。

18、盡避看不到她劉海下的容貌，卻也可以清楚的看見她兩邊臉頰連同后面修長白皙的脖頸整個都紅了，嫣紅透白的煞是好看。這時才注意到女孩的打扮，上身穿著一件可愛的卡通T恤，下身是雪白的七分褲。

19、男人當然會對某個女人死心塌地，會用盡一切取悅她。但毫無疑問，那女人不是你啊。因為男人只會去討好很難追的女人，只會取悅他掌握不了的女人，只會對隨時能離開他的女人死心塌地。如果你千依百順、一切交給男人，那他為什么要對你好呢？如果愛情對你來說只是種付出，那么你一定不會有回報。

20、她高高的個子；烏黑的頭發(fā)卡成一束“馬尾巴”，一晃一晃的，像一只燕子在飛舞；她那蘋果似的臉龐上嵌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尤為突出的是那張櫻桃小嘴，嘴角微微翹起。

21、女人味是一股雅味。一種淡雅，一種淡定，一種對生活對人生靜靜追尋的從容。有獨立的人格，獨立的經(jīng)濟支撐，獨立的思想境界。很多女人一旦與錢沾邊便失去了優(yōu)雅，有女人味的女人也愛錢，但沒有銅臭味，別人看她掙錢的過程都是一種愉悅，她連愛錢都愛得優(yōu)雅，自己賺錢買花戴。女人的雅味是這樣的：妝是淡妝，話很恰當，笑能可掬，愛卻執(zhí)著。無論什么場合，她都能好好地“烹飪”自己，讓自己秀色可餐。

22、盡管她一身風塵之色，顯然坐了很久的火車，看她的神情也十分的疲憊，但是一雙帶點淺綠色的眸子，依然清涼的象沙漠里的甘泉一樣，清澈明亮的如同一泓碧水，令人見而心生憐惜。

23、遇見一個溫情脈脈，且對自己無比疼愛的男人，是女人最大的幸運。這種幸運勝過美麗的臉，和怎么也吃不胖的身材。

24、她是一位活潑可愛的小女孩，白凈的瓜子臉，彎彎的眉毛下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她愛唱歌，更愛跳舞，還參加了校舞蹈隊呢！她穿著那件紅地白花的連衣裙，跳舞時，動作優(yōu)美極了！

25、許舒捷有兩條小辮子，一雙大大的眼睛，像兩顆黑寶石，忽閃忽閃的，一張不大不小的紅嘴巴，透出幾分機靈樣兒。許舒捷長得挺漂亮，可就是有點兒小氣。

26、她臉上似笑非笑，嘴角邊帶著一絲幽怨，滿身縞素衣裳，這時夕陽正將下山，淡淡陽光照在她臉上，他這次和她相見，不似過去兩次那么心神激蕩，但見她眉梢眼角間隱露皺紋，約莫有三十五六歲年紀，臉上不施脂粉，膚色白嫩。

27、他見到一張雪白有臉龐，眉彎嘴小，笑靨如花，當即雙目都睜大些，但見眼前是張十分清秀的少女臉孔，大約十四五歲年紀，頭挽雙鬟，笑嘻嘻的望著自己。

28、一個女人到了最漂亮，最性感，最有味道的年紀的時候，有可能有錢，有品位，有修養(yǎng)，有很多見識，但是說不定就拿不出來像樣點的愛情來給別人了。

29、女人們總是喜歡在她們所愛的人臨終前表現(xiàn)得寬宏大量，她們的這種偏好叫我實在難以忍受。有時候我甚至覺得她們不愿意男人壽命太長，就是怕演出這幕好戲的機會拖得太晚。

30、你笑起來的樣子最為動人，兩片薄薄的嘴唇在笑，長長的眼睛在笑，腮上兩個陷得很舉動的酒窩也在笑。

31、一個黃衣少女笑吟吟的站在門口，膚光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在各人臉上轉了，幾轉，這少女容貌秀麗之極，當真如明珠生暈，美玉瑩光，眉目間隱然有一股書卷的清氣。

32、照片上的你托腮凝眸，若有所思。那份溫柔那份美感那份嫵媚，使我久久難以忘懷。瀑布一般的長發(fā)，淡雅的連衣裙，標準的瓜子臉，聰明的杏仁眼，那穩(wěn)重端莊的氣質，再調皮的人見了你都會小心翼翼。

33、濃密金色的大波浪長發(fā)隨意地披在肩頭，絲絲縷縷都熱辣得迷死人！濃密的睫毛、魅惑的眼神、性感豐厚的雙唇，無時無刻不透露出萬種風情。

34、她——一個有著李宇春的帥氣，周筆暢的可愛，張靚穎的智慧，何潔的奔放，紀敏佳的勇氣的夠自然、夠健康、夠快樂的女孩。

35、上金爵釵，腰佩翠瑯玕。明珠交玉體，珊瑚間木難。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遠。顧盼遺光彩，長嘯氣若蘭

36、對愛你的女人，你可以讓她哭，讓她受委屈，但不要讓她沉默，因為無言是一種最深的傷痛，是一個女人最悲的哭聲。你要知道，女人最愛傾訴，不管生活有多苦多難，無論她有沒有心事，她都想和你講述關于她的一切，這是她愛你的最好方式。如果有一天，她突然安靜了，你也走到了后悔的邊緣。

37、瑟瑟幾響，花樹分開，鉆了一個少女出來，全身紫衫，只十五六歲年紀，比她尚小著兩歲，一雙大眼烏溜溜地，滿臉精乖之氣。

38、他凝望著她，只見她凝脂般的雪膚之下，隱隱透出一層胭脂之色，雙睫微垂，一股女兒羞態(tài)，嬌艷無倫。

39、讓女人念念不忘的是感情，讓男人念念不忘的是感覺。感情隨著時間沉淀，感覺隨著時間消失。誰能明白誰的深愛，誰又能理解誰的離開。誰都以為自己會是例外，在后悔之外。誰都以為擁有的感情也是例外，在變淡之外。誰都以為對方剛巧也是例外，在改變之外。然而最終發(fā)現(xiàn)，除了變化，無一例外。

40、遇到困難，越是堅強的女人越是有一股讓人尊敬與心疼的魅力。堅強不是倔強更不是強悍，它讓受傷的女人把目光投向遠方，給自己一個信步生活的理由。堅強的女人會打一把鑰匙解開心鎖；借一方晴空，擁抱陽光。她還會找一個肩膀讓淚水盡情流淌。愛過、痛過、哭過、笑過，然后繼續(xù)堅強。

41、花朵造型簡約，不帶任何綴飾，像是戀愛的潔白，將濃濃幸福之感全部蘊藏于獨具匠心的設計風情里，簡單而不失高貴時尚。

42、一頭波浪般的秀發(fā)隨風飛舞，如月的鳳眉，一雙美眸含情脈脈，挺秀的瓊鼻，香腮微暈，吐氣如蘭的櫻唇，鵝蛋臉頰甚是美艷，吹彈可破的肌膚如霜如雪，身姿纖弱，一如出水的洛神。

43、女人的思維頻率與男人從來不在一個腦區(qū)，所以對不上是正常的，對上了才是奇跡，要不然心有靈犀怎么會有那么重大的意義。

44、女人味是一股品位。沒有品位的女人，任你如何修煉都只能是淺顯蒼白的。有女人味的女人，她樂于學習，天天看報，經(jīng)常上網(wǎng)，但并不整天迷戀時尚雜志和八卦新聞；文史哲各有涉獵，偶爾愛看流行電影，但眼球不限于情節(jié)，而能從中看到不一樣的東西?；蛟S，她還會學學英語，練練書法，學習茶道，學習插花，練練瑜伽。廣泛的興趣愛好，積淀了她的內斂的心靈。能憑自己的內在氣質令人傾心的女人，是最有女人味的女人。

45、她秀美的娥眉淡淡的蹙著，在她細致的臉蛋上掃出淺淺的憂慮，讓她原本美得出奇的容貌更添了一份我見猶憐的心動。

46、你是花叢中的蝴蝶，是百合花中的蓓蕾。無論什么衣服穿到你的身上，總是那么端莊好看。你身著一件紫紅色旗袍，遠遠看去，真像一只小蝴蝶飛過一樣，既美麗稱身，又色彩柔和。

47、象一枝傲雪的寒梅，佇立在幽靜的山谷中，恬靜優(yōu)雅的徑自綻放，無論身周左右有多少人注視著她，她都象獨自置身在空無一人的原野中一樣，眼角眉梢，無不洋溢著自由浪漫的氣息。

48、自來美人，不是溫雅秀美，便是嬌艷姿媚，這位趙小姐卻是十分美麗之中，更帶著三分英氣，三分豪態(tài)，同時雍容華貴，自有一副端嚴之致，令人肅然起敬，不敢逼視。

49、她轉身，如碧波伴清澈的眼神，洋溢這淡淡的溫馨，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或許，這就是天使的微笑，它趕走了所有的陰霾，使我感到天竟然如此的明亮，沒有意思瑕疵。

50、不要因為寂寞隨手抓一個男人，這對你和他都不公平，對你不喜歡的追求者要堅定拒絕。如果發(fā)短信息給你喜歡的男人，他不回，不要再發(fā)。如果男人以他忙為理由，不回你的信息，不關心你，勇敢一點，自動離開，然后去愛一個愛你的人。

51、羅丹彤是我的好朋友之一，她長得很可愛，胖嘟嘟的圓臉有點黑，兩只眼睛時常做出小丸子似的眼神，讓人想笑又不敢笑，嗅覺靈敏的鼻子下邊長著說起話來滔滔不絕的小嘴。

52、我若不堅強，沒有人會懂我到底有多痛。我若不堅強，沒有人會懂我到底要怎么繼續(xù)生活下去。我若不堅強，沒有人知道我經(jīng)歷了怎么樣的生活。我若不堅強，沒有人知道我微笑背后所隱藏的傷痛要怎么激勵我若不堅強，沒有人知道我在想哭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原來沒有了眼淚。

53、這少女約莫十六七歲年紀，滿臉都是溫柔，滿身盡是秀氣。只見她抿著嘴，笑吟吟的斜眼瞅著自己，膚白如新剝鮮菱，嘴角邊一粒細細的黑痣，更增俏媚。

54、女人味是一股羞味。她說話不喋喋不休，做事不風風火火，待人不大大咧咧。凡事有度，略顯羞態(tài)。羞態(tài)并不是弱的表現(xiàn)，恰恰是美的昭示，最能激起男人憐香惜玉的心態(tài)。她那矜持的動作語言，脈脈含情的目光，嫣然一笑的神情，儀態(tài)萬方的舉止，楚楚動人的面容，總是勝過千言萬語。表現(xiàn)“弱”是造成女人味的一個方法，過分暴露只會顯得輕浮，讓男人小看，適當遮蓋更能增加女人的神秘感，有很多男人對女人撩頭發(fā)的動作很是怦然心動。

55、她身旁站著個身穿淡絳紗衫的女郎，也是盈盈十六七年紀，向著他似笑非笑，一臉精靈頑皮的神氣，這女郎是鵝蛋臉，眼珠靈動，另有一股動人氣韻。

56、她或許只想要一個不是很昂貴的手鏈，或者一個精致但卻不貴重的吊墜，因為每個女孩都喜歡精致的生活，這才是她們的生活！

57、女人知道愛是需要能力的，女人更知道幸?？偸且葠凵献约憾蟛庞心芰θ圩约核鶒鄣娜?。再然后，讓那個自己愛的人，愛上自己。

58、她那張小嘴巴蘊藏著豐富的表情：高興時，撇撇嘴，扮個鬼臉；生氣時，撅起的小嘴能掛住一把小油壺。從這張嘴巴說出的話，有時能讓人氣得火冒三丈，抽泣不止，有時卻讓人忍俊不禁，大笑不已。

59、此時簫聲驟然轉急，少女以右足為軸。輕舒長袖，嬌軀隨之旋轉，愈轉愈快。忽然自地上翩然飛起。百名美女圍成一圈，玉手揮舞，數(shù)十條藍色綢帶輕揚而出，廳中仿佛泛起藍色波濤，少女凌空飛到那綢帶之上，纖足輕點，衣決飄飄，宛若凌波仙子。大殿之中掌聲四起，驚贊之聲不絕于耳。

60、她，是個漂亮的女孩兒，他很有個性，如果你想強制她做什么事，門都沒有。她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頭烏黑發(fā)亮的長發(fā)，一口整整齊齊的牙齒。她喜歡穿紅色的衣服，我們是最好的朋友，經(jīng)常一起出去玩，這不，作業(yè)做完了，我們便手拉著手，一溜煙兒地跑向花園。

61、她身旁站著個身穿淡絳紗衫的女郎，也是盈盈十六七年紀，向著段譽似笑非笑，一臉精靈頑皮的神氣，這女郎是鵝蛋臉，眼珠靈動，另有一股動人氣韻。

62、想起母親生前不止一次地說過，……女人的地位是生孩子生出來的，女人的尊嚴也是生孩子生出來的，女人的幸福和榮耀也都是生孩子生出來的。一個女人不生孩子是最大的痛苦，一個女人不生孩子算不上一個完整的女人，而且，女人不生孩子，心就變硬了，女人不生孩子，老得格外快。

63、只見她身穿淡綠羅衣，頸中掛著一串明珠，臉色白嫩無比，猶如奶油一般，似乎要滴出水來，雙目流動，秀眉纖長。

64、女人味是一股情味。女人味是一種揮之不去的情調。有情調的女人，在鍋碗瓢盆之外，還會把小家布置得玲瓏有致，窗簾桌布，花邊流蘇，窗明幾凈，花瓶里即使沒有鮮花，那花瓶也一定是有的，且擦拭得纖塵不染。女人味還是一種風情，一種從里到外的韻律。穿著或綢或錦或絲的旗袍，裸露美麗小腿，發(fā)髻高挽，豐姿綽約，風情萬種，那份東方神韻，宛若古典的花，開放在時光深處，不隨光陰的打磨而凋謝，就那么妖嬈著，那么玲瓏著，令所有男人震撼。

65、如無風的湖面，平靜且潤澤，內含旋律；如雨后的空氣，微涼且清香，沁人心脾；瞬間抓住所有人的視覺感官，打造您專屬的吸引力。

66、有些人你得不到是因為你不懂貪婪，有些人你會失去卻是因為你過份貪婪。做人難，做女人更難，做個能把握住貪婪分寸的女人那是難上加難！

67、什么是好男人？就是有善心，卻善的有底線。會賺錢，卻不違良心。會愛人，但不濫情。什么是好女人？就是有夢想，卻也兼顧家人。對人和善，也懂得拒絕?？是笳疹櫍材軠嘏瘣廴?。好男人在事業(yè)上膽大妄為，而在感情上膽小如鼠。好女人對愛人炙熱如火，對不愛的人冷若冰雪。

68、一個穿著粉藍色裙子的女孩，微帶著小麥色的皮膚看起來是那么健康，烏黑的頭發(fā)瀑布般垂直地披在肩上，臉蛋微微透著淡紅。

69、好女人會平衡各種人際關系。不一味追求不切實際的東西，不說三道四制造矛盾，量力而行，量體裁衣，知足者常樂。

70、女人的愛是男人疼出來的；女人的恨是男人騙出來的；女人的怨是男人冷出來的；女人的樂是男人暖出來的；女人的美是男人嬌出來的；女人的衰敗是男人欠出來的。

71、清澈明亮的瞳孔，彎彎的柳眉，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著，白皙無瑕的皮膚透出淡淡紅粉，薄薄的雙唇如玫瑰花瓣嬌嫩欲滴。

72、女人只有經(jīng)過生活與時光流水般的打磨，才會悟出生命的宗旨；女人只有歷過艱辛、傷害、心碎、淚水才能領略愛情的精髓。

73、她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輕紗。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頭上倭墮髻斜插碧玉龍鳳釵。香嬌玉嫩秀靨艷比花嬌，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一顰一笑動人心魂。

篇6

彈片定情

我是姐弟四個中長得最像媽媽的一個，排行老三。盡管父親有那么一點重男輕女的思想，曾因為媽媽連生我們三個女兒而耿耿于懷。畢竟是血緣親情，父親高興時，常常驕傲地對別人說：“我們三丫頭，簡直就是她媽媽的小相片。”母親去世后，父親常在我身上印證媽媽年輕時的影子。

父親前年大病了一場，病稍稍好了些，便千里迢迢從南方來我家小住，說看一眼少一眼了。我專門休假在家侍奉，并經(jīng)常陪他到外邊散步。

一個周日，天氣晴朗，微風習習，我牽著父親的手在馬路邊散步。老父指著馬路上風馳而過的十余輛裝扮一新的婚車說：“現(xiàn)在娶個媳婦得花多少錢??！我那時一塊炮彈皮就贏得了你媽一顆芳心！” 爸爸稍一停頓，又自嘲地說：“話又說回來，那都是四十年代初的事了，老掉牙了，不提了。”

我真的很想聽聽爸媽的故事，便故意誘導他說：“老爸，別看你現(xiàn)在腿腳不利落，聽媽媽說，想當年就是你這副高大魁梧的身材、健步如飛的雙腿吸引她的呢?！碧崞甬斈辏细讣拥秒p腮漫上了潮紅，充滿幸福的“嘿嘿”地笑著。看來，人雖耄耋，但心田里仍鮮活著一顆愛的種子！

在我一再懇求下，老爸的情感閘門終于打開了。在自己小女兒面前談自己的戀愛史，多少顯得有些羞澀，但那幸福的眼神又分明流露出對年輕時代的向往和留戀?！笆藲q那年，我當連長的時候，在一次戰(zhàn)斗中負傷住進戰(zhàn)地醫(yī)院，首次為我包扎和打針的是一個叫小馬的姑娘，潔白的口罩上方閃動著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皮膚嫩得似乎一掐就出水兒。她輕柔地為我清洗、包扎，因疼痛，我不時發(fā)出輕微的吸氣聲。每一聲都牽動她長長的睫毛急速地連連閃動，滿眼里流露著心疼。她一邊說：‘都是我不好’，一邊更加放輕動作。后來換藥打針時，如果是別的衛(wèi)生員，我都找借口推辭，后來干脆耍起官僚作風，點名要小馬來。”

這時，我禁不住掩嘴竊笑，老爸見狀，一板面孔：“你還聽不聽？”我趕緊滿臉誠意地說：“聽，聽，老爸接著講?！蹦切腋５纳手赜致纤拿骖a：“我也看出小馬對我的喜歡，她那雙大眼睛告訴了我。她為了在我身邊多呆一會兒，換藥和推液的速度慢得不能再慢，邊干活邊和我聊天，轉著彎地問我的家庭情況……”老爸講到這里，停了下來。我揚起頭催促，老爸一摸光頭不好意思地說：“后來，我就失眠了?！?/p>

“再后來呢？”我急著問?！霸俸髞怼崩习纸又f：“我想送給她一件禮物，可那個年代能有什么可送的呢？想來想去，突然想到準備留作紀念的一塊從身體里取出的炮彈皮。我做成了連接在一起的兩顆心，打磨光滑，打了一個孔，用紅線穿起來。在一次注射完后，看旁邊沒人，便大膽地塞入她的手里，趁勢握住她水蔥般的小手。她掙扎了一下，便滿臉緋紅地低頭坐在了我的身旁，用手撫摸這禮物，不時地抬起頭深情地看我兩眼……”

“再后來呢？”我見他停下來，著急地問。他一戳我的腦門：“傻丫頭，再后來還用問嗎？”

“?。∫粔K破炮彈皮就把人家騙到手了？”我夸張地大聲嚷嚷。

爸爸深沉地說：“戰(zhàn)爭年代的一切都是真的、純的，任何東西都不摻水分，那時候的人，打仗就玩命地打，愛就真心地愛，不講任何條件?！?/p>

我不再追問什么，只是將目光投向又開過來的一串婚車?？粗楣鈱殮?、披紗戴花的盛裝新娘，不知怎的，媽媽手捧彈片做成的雙心定情物，嬌媚、幸福、滿足的臉龐似乎在我眼前晃動。

我突然一下子明白了，“”期間為什么父母在分別關押、嚴刑拷打、威逼利誘的情況下，仍能心心相印，同甘苦、共患難，以堅貞的愛相互扶攜，堅強地度過了那段艱難的日子……

牽父親的手

我驚異，一個未泯的愿望，竟可以在心房靜靜地等待幾十年，盡管當這扇機會的大門終于打開時，如愿以償?shù)淖涛抖嗔藥自S沉重，幾許黯然……

這個機會源于一場疾病。

那一年的夏天，繼母陪同患腦中風的父親從南方千里迢迢來到北方。父親說想念小女兒了，執(zhí)意要來。我眼睛酸酸的，注視著歪斜著嘴角流著涎水的父親，內疚自己生活、工作的牽絆太多，給父親的照顧太少。

父親因病行走不便，上樓下樓時，我小心翼翼地牽著他的手。對于我的攙扶，自尊心極強的父親幾欲拒絕，但那雙發(fā)軟的腿最終使他妥協(xié)。他口齒不清且?guī)в袔追肿猿暗氐溃骸坝行摹Α蛔懔??！彪S后流著涎水自編自哼著：“人……老，腿先老嗎呀呼嘿嘿……”。面對老父的無奈，我意識到：歲月真的就這樣毫不留情地卷走了父親那曾經(jīng)英武的軍人風采，竟幾乎沒留一絲痕跡！

牽著父親布滿老年斑的手，不禁憶起幼時的情景。那時候我們姊妹四個，只有弟弟有幸牽過父親的手，我和兩個姐姐因是女孩，父親從沒有牽著我們上過街。一家人上街，他總是一個人邁著規(guī)范的軍人步伐，精神抖擻地甩著雙手走在最前面。當時，我虛榮的小心眼里滋生著強烈的欲望，就是渴望被穿著軍官服的父親牽著手，向別人炫耀這個威武的軍官是我爸爸，并一同接受過路軍人向他行的軍禮。那是多么光彩的事?。?/p>

記得一天全家外出，我破例地跑到父親身邊，試探著將自己的小手塞進父親寬大的手掌里，可肌膚剛剛相觸，父親便威嚴地一聲斷喝：“后邊去?！蔽抑缓没伊锪锏胤祷睾筮叺年犖橹?。小小的自尊心受到極大的傷害，我暗暗發(fā)誓：從此，再也不牽他的手！

多少年過去了，幼時的誓言早已淡無蹤影。在父親的有生之年，我終于真正地牽上了他的手，實現(xiàn)了幾十年的愿望！雖然這種牽手已沒有了早年榮耀的光環(huán)，牽著一個老態(tài)龍鐘、步履蹣跚的父親走在大街上，再沒有什么驕傲而言，惟有一股沉甸甸的溫熱的親情在心中涌動，一種被需要的感動通過手的相握與父愛的凝重緊密相連。

在我家小住的日子里，只要外出，父親便主動而自然地將手交給我，任我牽著，并時常感覺到父親攥我的手在溫存地暗暗用力。我似乎感覺到父親在努力彌補著什么，懺悔著什么。而我，也把父親的手握得更緊……

不愿觸及的字眼

心里很清楚生老病死是誰也抗拒不了的自然規(guī)律，但在親人間有些字眼真的不愿觸及。錐心刺骨般地接受了“遺囑”前期伏筆的我，竟幾天精神恍惚，隔天便打電話給南方的父親，聽一聲少一聲地“貪婪”著父親的聲音。

因和父親遠隔千里，隔三岔五就要打電話問候一下。

“蘭兒，我是老爸。”一次，父親打來電話。我已習慣了他這樣的開場白，這次以為仍是慣例，所以不等父親問及，便連珠炮似地匯報近況：“我現(xiàn)在還那樣，先生的病情有好轉……”

可那頭，老爸卻一反常態(tài)地沉默著?！鞍?，你在聽嗎？”“在聽?！薄澳悄銥槭裁床豢月暎俊?/p>

“蘭蘭，今天爸爸打電話，是有件事和你商量?！甭曊{嚴肅而莊重。我趕緊將話筒使勁往耳朵上貼?！拔蚁肓€遺囑……”“爸，您不要瞎說。我不想您這么早就說這種話?！边€未聽爸爸說完我便著急地打斷了。

“我也不想這么早就和你說這種話，但遲早的事，晚說不如早說?！彼麑⑦z囑內容說了一遍，我在走神兒，沒聽清內容。見我不吱聲，他又重復一遍：“準備將來把現(xiàn)住的一套房子給繼母的兒子，已征求了你兩個姐姐和弟弟的意見”。

老父前幾年患了腦血栓，行動不能自理，他以軍人的堅強和豁達的心態(tài)與繼母的照顧相配合，使病情一天天好轉。遠在千里的我深深地感激繼母。如果，父親走在繼母的前面，家中所有遺產(chǎn)理應歸她。我毫無意見。

可此時對于我來說，“內容”又算什么呢？最最接受不了的是“遺囑”二字啊。一直天真地認為這個字眼離老爸還很遠很遠，當猛不丁地聽到這兩個字時，情感的方向盤竟一時無法把握。無意間鼻息抽動的聲音已傳了過去。

“爸，我明白這個道理，但我卻接受不了這個事實?！蔽疫煅手?。老爸接著說：“人的壽數(shù)不是自己說了算的，你老子這輩子連血帶肉都交給了黨，即使現(xiàn)在就閉上眼，心里也是坦然的……我惟一不能原諒自己的是以前我太重男輕女，給你們的父愛太少了，對不住你和你的兩個姐姐呀！”

我忙打斷他的話：“爸，別說了，怎么覺得越來越像臨終遺囑似的。我們不會怪罪您的，再說，遲享的父愛更珍貴呀。爸，您身板底子好，再活十年沒問題，蘭子祝福老爸長壽，今年我會抽時間去看望您……”那頭傳來伴有氣喘的朗笑聲：“還是我們三丫頭會給老爸寬心呢，不用惦念老爸，你一個人在外地工作，先生身體又不好，家里親人都幫不上你，老爸知道你不容易?。　?/p>

那天，電話足足占用了半個小時，誰也不愿放下，因了那兩個字的出口，彼此比以往更多了許多不舍。直到聽到爸爸的氣喘聲越來越厲害，我才果斷地率先掛上電話。

隨著父親身體的每況愈下，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生活中有些字眼不愿再輕易地觸及。明明知道是一種心理在作怪，但對那種字眼還是盡量繞行。

但父親畢竟是飽經(jīng)風霜，上了年紀的老樹了，一遇風吹草動就落葉紛紛，從前年開始，頻頻進出醫(yī)院。每當這時，我的心就繃得緊緊的，無奈這頭牽絆著另一棵病樹，常常為自己不能兩全而愧疚不已……

老爸明察秋毫：“蘭兒，不要這么緊張嗎，爸爸立遺囑就如同你寫今年的工作總結、明年的規(guī)劃一樣，只是形式不同罷了。你的詩句中不是有這么一句：盡情綻放生命之花，坦然面對落葉一舞嗎？”

我又一次詞窮，為老爸恬淡的生死觀，為心中那個怎么也不愿觸及的結。

篇7

溫馨的家是由善解人意的媽媽，嚴肅持家的爸爸，活潑可愛的孩子組成的，而我的家雖然沒有具有這樣性格的爸爸媽媽但我的家還是像沐浴陽光一樣，暖暖的融入心窩。

又是一次隆冬，刺骨的寒風威脅著在街道上和小巷里行走的路人，路上只有幾個急沖沖走路的掩面人，大部分的人都躲在家里取暖。

家里就只有的我一個人，在這座寂寞而寬大的房子里，有一陣陣寂寞的氣息包圍著我，我熟視無睹的漫游在走廊上，心情飄到了九霄云外，腳步落下，我走到了爸媽的房間里。

爸媽的房間很優(yōu)雅又漂亮，墻壁是連環(huán)圖，有種神秘的感覺，窗簾是印度的風格，有種古典氣息，地板上的地毯是外國的花組成的，床也是別具一格，天花板有許多漂亮的一串串波浪條，還吊著水晶般的奇特燈。我身體上興奮的細胞不斷跳躍，這是我第一次誤闖爸媽的房間，般進來之前，爸媽都不允許我進去，我小心翼翼的走到柜臺上，兩眼不禁放光，有好多香水牌子和化妝品，我又拉開抽屜，意想不到的是，里面有個精致的盒子，好奇心驅使著我要我一定要打開它，我拿著盒子，坐在床上，柔軟的床立刻像泥沼一樣把我陷了下去，我雙腳不斷搖擺著，雙手輕輕的把盒子打開，里面其實是一個很小很小但是還能看的清楚的一個透明瓶子，瓶子里裝著一些油，我打開小巧的蓋子，把鼻子湊上前去聞一聞，有股幽香的氣溫縈繞著鼻子，原來是瓶香水，我不厭其煩的嗅啊嗅，過了幾分鐘，大門響了，接著又一陣鑰匙聲，我聽見媽媽在喊我，我心里的小鹿就一直跳個不停，我手慌腳亂的把香水塞進盒子里，可是手一滑，香水瓶哧溜像面條一樣在我的手中滑落在地板上，灑下了“一朵花”。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瓶子破碎了，剛好媽媽在房間門口，一臉錯愕的望著我，她用質問的語氣說：“菲菲，你在我房間里做什么？”話一停下，媽媽就已經(jīng)來到我的身后，我想，我告訴事實媽媽應該不會怪罪我的，我吞吞吐吐的說：“媽，我、、、我打破了、你的香水、、對不起、”媽媽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了那個透明的瓶子聞到了幽香的氣味，氣的臉都像蠟紙一樣白，用手大力的拽著我到了客廳。

爸爸正在煮飯，媽媽一手拉過我到沙發(fā)，用可怕的眼睛直視我，低沉的說：“菲菲，你為什么把我的香水摔破？你知道這瓶香水多珍貴？這是在貧窮的以前你爸爸用第一份工資送給我的紀念品，它的意義相當重大，我不是警告你不要到我的房間里去的嗎？你怎么越變越不聽話！”我滿臉淚水的向媽媽求饒：“媽，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諒我吧！”媽媽劈頭蓋臉的一巴掌掃過我的面頰，火辣辣的疼痛讓我忘記了眼淚，媽媽生氣的叫道：“你現(xiàn)在給我滾出去！”爸爸一看情形不對，急忙跑上前來勸導媽媽：“阿敏，你怎么啦，不要這樣對待女兒，香水沒了可以再買啊，不要這樣大驚小怪的好不好？”媽媽冷漠的坐在一邊，爸爸用手拉著我，小聲說：“菲菲，不要哭，跟媽媽賠禮道歉！”這個時侯，我感到身邊的媽媽有點陌生，我仇視這她，我說：“我才不跟她道歉，走就走！”我掙脫爸爸的手，摔門跑下樓梯。

外面猶如我看的冰山一樣刺骨寒心，只穿了一件毛衣和棉褲還有拖鞋的我，身無分文的走在冷冰冰的街道上，離開了讓我絕望的家，一股股寒風吹過來，冷得我一身雞皮疙瘩，感覺身上好像塞了一塊塊冰，害的牙齒和身體直打冷戰(zhàn)，第一次感覺到我是那么的無助和孤獨，這種害怕侵蝕著我的身體，我心想，要是我一直這樣沒有目的的走下去，一定會成了賣火柴的小女孩，又冷又餓，最后凍死在街頭的，心里是在打著退堂鼓，但是骨氣一下上來，不行，走了就不要回頭。

我來到了爸媽經(jīng)常帶我吃飯的飯店，里面冷清清的，只有兩三個客人，在門外的我聞著誘人的香味，和熱辣辣的飯菜，肚子不爭氣的抗議起來，唉，我沒錢丫，我總不能吃霸王餐吧？我垂頭喪氣的剛想走，里面有個阿姨叫住了我，原來是那個熱情開放的藍阿姨，她露出燦爛的牙齒，說：“菲菲，你爸爸媽媽呢？外面冷，先進來吧，里面開了暖氣?！蔽覍擂蔚男α诵Ω{阿姨進去了，我的肚子又開始叫了，藍阿姨又笑了，她說：“我請你吃飯吧，你要吃咖喱飯還是雞排飯還是意大利面還是……？”我連忙擺手說：“謝謝藍阿姨，我要一碗餃子就行了！”過了一會兒，熱騰騰的餃子面上來了，我不好意思的說：“我只要餃子丫，謝謝藍阿姨了?！彼{阿姨長的真漂亮，雖然已經(jīng)30多歲了，但是卻像個18歲的清秀女生一樣，柳眉大大的眼睛撲閃著長長的睫毛，小巧的鼻子，微紅的嘴唇，一張瓜子臉，一頭光滑的金色頭發(fā)，嬌小的身材配上甜美的聲音。

藍阿姨一臉疑問的望著我的狼吞虎咽的狼狽模樣，她輕輕的說：“慢點吃丫，你怎么一個人跑出來了？難道你家發(fā)生爭執(zhí)了嗎？”

我咽下最后一條面條，喘著氣說：“呼呼，好飽好飽，嗯，我跟我媽吵架了，所以我就離家出走啦。”

藍阿姨笑了笑，拿了張紙巾幫我細細的擦著嘴角的水跡，又說：“看你都成了大花貓啦，你還是回家吧，要不然你爸爸媽媽準急死。你也要為他們著想啊，一家人有事情就慢慢坐下說?！?/p>

我黯然失色，我說：“我不想回家了，我媽都不聽我的解釋，我回去只是受氣罷了，什么一家人，她都下軍令讓我滾啦！”

藍阿姨嘆了口氣，又說：“要不然我?guī)慊丶医忉尠?，你不回家，以后的生活你托付誰？所以你必須回家！”

我恢復笑容，急忙向藍阿姨道謝：“謝謝藍阿姨你請我吃的這頓餃子面，要不是你我早就餓死啦，還有餃子面真的很美味?！?/p>

藍阿姨注視著我的眼睛，問：“我只是請你吃一碗餃子面你就那么感激我，那你爸爸媽媽做了那么多年的飯菜給你吃，你怎么不感激下他們，還要離家出走呢？”

這話把我問倒了，頭被敲了一棒，感覺藍阿姨說的很有道理，我只不過打破一瓶香水罷了，這樣就要拆掉我和爸媽的深厚感情嗎？

藍阿姨說：“你們是一家人啊?！?/p>

我哭了，徹底的哭了，我突然迷迷糊糊的把藍阿姨錯看媽媽，撲到了她的懷里使勁哭泣。

藍阿姨拉開了我，說：“我送你回家好嗎？”

我像小雞啄米一樣不斷點頭。

沒想到剛出門，爸媽就找到了我，媽媽哭著激動的把我深深的摟進懷里，親吻著我的額頭的碎發(fā)，她說：“菲菲，都是媽媽不好，你原諒媽媽吧！”

我也哭著緊緊扣住了媽媽的細脖子，我說：“不，媽媽，我才是罪不可赦，明明是我的錯，你原諒我吧！”

爸爸抱住了我們，他說：“傻女兒，你以后都不可以那么魯莽，一點點小事都要離家出走，我們差點就報警了！”

媽媽松開了我，跟我說：“女兒，以后有什么事要告訴媽媽，媽媽不怪你，因為我們是一家人?！?/p>

我突然笑了起來，媽媽奇怪的問我：“菲菲，你笑什么丫，那么感人的場面你也笑得出來。”

我說：“才不是呢，是因為你和藍阿姨心有靈犀喲！她也說我們是一家人耶！”

藍阿姨在一旁說：“唉，你這個女兒啊，真是人小鬼大，你們總算和好啦，我也該關門了，再見啦，菲菲！”

爸爸和媽媽謝過藍阿姨后，我們就上了爸爸的車回家了，在開車的過程中，我的心還是瑞瑞不安。

我靠在媽媽的瘦小的肩膀上，不舒服的移動著，媽媽轉過我的頭，問：“怎么啦，菲菲，你靠在媽媽身上不舒服嗎？”

我抿了抿嘴唇，我鼓起勇氣問媽媽：“媽媽，你還會怪我嗎？我打破了你最珍貴的東西耶?！?/p>

媽媽抱住我，輕輕的撫摸我的頭發(fā)，溫柔的說：“傻丫頭，失去了爸爸給的第一份禮物，可是還有第二份第三份啊，最寶貴的就是我的寶貝女兒送的第一份禮物喔?！?/p>

其實我送的第一份禮物，就是在母親節(jié)里送的一張白紙上，寫著歪歪扭扭的幾個字：母親節(jié)快樂而已。

永遠及不上一瓶香水。但是對于媽媽來說，賀卡里面包含著愛。

篇8

01.

療養(yǎng)院的上空烏云滾滾，山雨欲來，狂風把院子里的樹刮得東倒西歪，樹葉沙沙作響，只是片刻功夫，豆大的雨點就打在了頭上，我捂住腦袋沖了進去。

吳醫(yī)生穿著白大褂站在屋檐下，笑著沖我揮揮手：“來看重晚啊，趕得可真巧?！?/p>

“嗯，幸虧來得早，不然就要淋雨了?！蔽遗牧伺念^上的雨水。

吳醫(yī)生戴著金絲眼鏡，溫文爾雅，領著我往重晚的病房走。

“她最近有好轉沒？”

吳醫(yī)生做了個“請”的手勢，把我引進了一間病房：“最近有幾個病人出院了，重晚搬到了這間向陽的病房，多曬曬陽光對身體好。”

鐵門敞開著，重晚穿著淡藍色條紋病號服沖我們咧嘴笑，噗通一聲從床上跳下來，赤著腳就撲了過來，張開的手臂一瞬間就摟出了吳醫(yī)生的腰，像一只小貓咪一樣用頭親昵地蹭著。

吳醫(yī)生有些尷尬地看了看我，一邊把她的手臂拿開一邊輕聲哄著：“重晚乖，你朋友來看你咯。你已經(jīng)是大人了，不要像個小孩子一樣，我是男醫(yī)生，男女有別知道嗎？”

重晚嘟著嘴不情愿地坐在了床邊：“那好吧。”

“重晚……”我走過去，把手中的購物袋放在床邊的小桌上，“我?guī)Я四阕類鄢缘那煽肆γ姘?，還有巧克力豆”

重晚的目光終于落在了我身上，不咸不淡，孩子氣的天真早已消失貽盡：“你來做什么？齊霏！”

窗外，電閃雷鳴，狂風驟雨，雨點拍打著玻璃窗，夾風帶雨地飄了進來。我站起身，關上窗戶，雨點打了我一臉。依稀聽得到隔壁誰在發(fā)狂地尖叫，聲音像野獸咆哮，尖銳的口哨聲刺破墻壁，刺得耳膜疼。

一個癟了半個腦袋的光頭男人從門外探了進來，我的尖叫差點就沖出了喉嚨，硬是生生壓了下去。

“重……重晚……”他結結巴巴地喊著，雙手有些膽怯地爬在門框邊，只露出一個碩大的腦袋。

吳醫(yī)生看著臉色發(fā)白的我，平靜說：“他腦子里長了一顆大瘤子，擠迫著神經(jīng)，腦袋一邊高一邊低……都在這里呆了十來年了，快三十歲了，智商還是個八歲的孩子。他喜歡和重晚玩，他喜歡長得好看的女孩?！?/p>

我拿出一袋巧克力豆，走過去遞給他：“要吃嗎？”

他怯怯地望了吳醫(yī)生一眼，吳醫(yī)生笑著點點頭，他又看向重晚，重晚重重地哼了一聲壓根不想理他。

他一把將袋子拽過去，撒腿就跑了。

我捂著被抓出兩道血痕的手，藏在了口袋里。

吳醫(yī)生瞄了我一眼，說：“我辦公室有酒精，我去給你拿……”

“浩浩！你去哪里？”重晚尖叫一聲，沖過來，死死攥著吳醫(yī)生的白大褂。

“你乖，我去給她拿藥水，她的手被抓傷了?！?/p>

重晚敵意地瞪著我，立刻伸出兩只胳膊，喊道：“我也要藥水，我也受傷了！”

重晚的兩只手腕上密密麻麻的刀痕，雖已愈合，但猙獰的傷痕還是觸目驚心。

重晚皺著眉，眼眶里有淚花打轉：“你每次來都沒好事情……你又要來和我搶浩浩嗎？！”

我握住她的兩只手腕，輕輕但是篤定地說：“我永遠永遠不會和你搶的，以前是，現(xiàn)在也是?！?/p>

她歪著腦袋，狐疑地望著我：“你發(fā)誓？！”

02.

人的一生中到底會發(fā)多少個誓？從小時候偷東西被爹媽揍，發(fā)誓說再也不拿了；考砸了，跪在小板凳上發(fā)誓下次一定要考好；發(fā)誓永遠是好朋友；發(fā)誓永遠不分開；發(fā)誓永遠愛他……

可絕大多數(shù)人，發(fā)過的誓形同放屁，沒多久就煙消云散了。

曾經(jīng)因為滿口的蛀牙，我對我媽發(fā)誓說再也不吃糖果了，可我現(xiàn)在隨身的口袋里總有一個小鐵盒，心情不好打開時，五顏六色圓溜溜的的水果糖立刻就會治愈我。

我叫齊霏，今年二十七歲，大學畢業(yè)那年就失業(yè)了，如今開了一家小畫廊維持生計。我從小就學畫畫，我爹媽不知花了多少冤枉錢，一直將我往那種未來一幅畫至少賣二十萬的方向培養(yǎng)的，可惜現(xiàn)在，我在不足二十平米的鋪面里倉皇度日。

美其名曰是畫廊，其實除了值錢的名畫什么都賣。墻上掛的地上堆的——是普通大眾喜歡的描金牡丹、萬馬奔騰，梅蘭竹菊之類的俗氣玩意兒，價格便宜，誰都買得起。鋪面里有個小隔間，里面堆滿了散發(fā)著霉氣卷軸，是我偶爾去郊區(qū)的小畫室挑的。希望有一天那些落魄畫家們中的某個人莫名其妙的紅了以后，可以發(fā)一筆橫財。

我的客人中怪咖很多，一個專門買各色鐘馗畫像的白胡子老頭兒，他家里密密麻麻掛滿了鐘馗畫像，他說自己一個人住，掛著捉鬼大師心里踏實點。還有個喜歡買女人體素描的美少年gay，他一直在挑選合適的體型攢錢做變性手術。一個老買特價國畫的鋼琴老師。一個性格沉悶的女中學生，總問我要齊白石的贗品，她說那是她的理想——大師的畫價。

每天早晨我灌下一杯濃茶后，陽光總會剛好從窗外透進來，照在我的原木書桌上，我像個七十歲的老頭子一樣，寫毛筆字。

正寫著，蘇飛給我打來電話，一肚子的起床氣：“我又失戀了……”

她是我的中學好友，在紐約讀了個人類學博士回來，謊稱自己是本科生，和一個IT男約會，結果謊言很快被拆穿了，IT男毫不客氣飛掉了蘇飛。

她在電話那頭咆哮：“女博士就不是人了嗎？！”

我一本正經(jīng)地安慰：“不不……當然是。地球上的人類分為三種——男人！女人！女博士！”

蘇飛不爽地罵了一句三字經(jīng)，問我是否參加這周末的中學同學會，有的同學已經(jīng)好幾年沒見了，正好聚一聚敘敘舊。我說好，周末見。

定下神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寫了好幾個不同字體的“人”。生而為人，我卻過著一個失敗的，沒有任何意義的人生，就這樣庸庸碌碌地活著，平靜地，無為的，浪費光陰的活著。

這個繽紛的世界，我沒有一張邀請卡，只能和它遙遙相望。

蘇飛說我這樣單著，得為穩(wěn)定和諧的社會帶來多少隱患啊，在這男女比例咄咄逼人的世界，我還喪盡天良地單著。我說這年頭連美貌如花的學霸女博士都會被飛，我一個躺平身子就分不清前后的路人甲姑娘能怎么辦？

蘇飛嘎嘎怪笑著掛斷了電話。我看著天氣尚好，索性去老張那逛逛。老張是這個片區(qū)的破爛大王，我經(jīng)常到他的大倉庫淘點寶貝。總有不識貨的人把年代久遠的連環(huán)畫，裝飾畫，老字畫什么的當破爛處理掉。

當我來到老張的倉庫前，看到一個胳膊上紋著米老鼠，脖子上掛著一圈小拇指粗金項鏈的彪形大漢彎著腰輕手輕腳整理破爛的時候……那視覺沖擊力，絕對不亞于看到一個絡腮胡跳芭蕾！

我走過去，強忍住打劫他項鏈的沖動，拍了拍他的肩膀：“嘿！老張！”

老張努努嘴，示意我坐下：“收了一堆卡帶，都是十年前的玩意兒了，丟了吧可惜，不丟吧又沒用。還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看看有什么喜歡的。”

我的目光落在旁邊一套捆得整整齊齊的小人書上，如果沒看錯，這套連環(huán)畫應該是上海人美出的《三國演義》，70年代出的，全套有48本，掰著手指頭數(shù)了數(shù)，竟然是齊的！

“老張……這套——”我用膝蓋撞了撞他。

老張翻了個我一個大白眼，手里捏著一張泛黃的素描畫，擲地有聲道：“這套你想都別想，兩年前這套的價格九品的都是1500了，十品的要3000呢！這套再怎么地，也值個2000了！”

“等等——”我死死盯著剛巧飄飛在地上的一張邊角已經(jīng)破碎的素描畫，拿過來仔細看，幾乎同時，一股無名怒火蹭地從腳底板竄起！

畫上，一個少年趴在書桌上午睡，陽光照在他的胳膊上，把手臂準確切割成了明暗兩半。少年睫毛修長，嘴角噙著笑，一個若隱若現(xiàn)的酒窩……畫的右下角兩個字母的縮寫：QF，2003.6.12。

這是我的畫！

“老張……”我聲音顫抖著，“這幅畫是我畫的！”

老張一臉愕然：“喲，還真是你的名字縮寫呢！不早不晚，剛好十年！”

今天是公元2013.6.12！

03.

最后我用四百塊錢的價格從老張那兒抱走了十張國畫，他一臉凝重地將那張素描送給了我，拍拍我的肩膀，感嘆命運的力量：“瞧瞧，是你的，十年后都能原封不動回到你手里，你說這人生啊……嘖嘖……”

車水馬龍的街頭，太陽照在身上，我垂頭喪氣地過了馬路，走在梧桐樹下，很是惆悵。

突然，喇叭急促，有人開窗罵人，馬路上似乎出了什么事，我偏頭怏怏看了一眼，一輛黑色小車竟然在單行道上不要命地轉了個彎，往這邊開了過來。

我抱著畫，埋頭猛走，天越來越熱了，太陽在天上明晃晃地照著，燦爛極了。

“齊霏……”

隱隱的，似乎聽見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回過頭去，全是一張張陌生的臉。大白天就幻聽！我捏了捏耳朵，繼續(xù)走。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后，我的衣領像被人擰小雞一樣擰住了，有人在我耳邊用歡快的語氣喊道：“齊霏！”

我轉身看著那張滿頭大汗的臉，有些恍惚。那輛黑色的車?？吭诼愤?，交警正在往玻璃窗上貼罰單。

“我是付浩啊！不會不認識了吧？”

我的腦袋晃了晃，嘴角咧出一個笑容：“哈，是你??！”

“好久不見了，你最近好嗎？”付浩邊說，邊往車那邊看。

“你的？”我的思維還有點遲緩。

“啊，對?！彼哪抗庵匦侣淞嘶貋恚拔?guī)湍隳?！?/p>

“不用了，一點都不重?！蔽矣行擂蔚鼐芙^了，一邊說話一邊繼續(xù)往前走，他順理成章地跟了上來。

“你的車不用管了嗎？”

“沒事，我先送送你。對了，你這是干嘛呢？”

“我在廢品收購站收了一些畫兒?！?/p>

“行啊，倒爺！”他不知在興高采烈個什么勁兒。

我一路悶悶地走著，聽他像一只聒噪的青蛙，喋喋不休。高三那年，他讀了國際班，順理成章出國了，在資本主義國家待了幾年，覺得無趣，又回來了，目前在他父親的公司里掛了個閑職，干的是炒地皮的勾當。

“你活得可真有情趣。”付浩抱著我的畫，看我打開卷簾門，一眼就看到了滿墻的字畫。

“糊口不容易，生意也不好，再撐了小半年，可能就要關門大吉了。”我愁眉苦臉道。

他坐在我的書桌前，我給他沏了一壺茶，他喝了一口，皺著眉頭：“改天我給你帶兩罐好的來。”說話的語氣十足二世祖，那已經(jīng)是我最拿得出手的茶葉了！

我懶得管他，繼續(xù)整理畫卷，他一個人在屋子里晃晃悠悠，這里看看那里摸摸，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這家伙都不怕自己的車被拖走嗎？！

“我有點餓了?！彼自谝环鶑凸诺挠^音畫像前，極其自然地說道。

“那么，你想吃什么？”悶了半晌，我只得接過話。

“我想吃咱們學校后門那家肥腸粉?！?/p>

“已經(jīng)關門五年了?！?/p>

“隔壁那家燒烤呢？”

“大中午吃什么燒烤！老板都不知道換了幾任了！”我翻個了大白眼。

“對面那家豬蹄兒呢？”他還不死心。

“我看你該吃點腦花兒了吧……多少年了，你都沒回去過？”

“我這不剛回來沒多久嘛，就是想去懷舊懷舊?！彼俸僖恍?，有點不好意思。

我“啪”一聲把二十塊錢拍在他面前：“出門左拐，一家牛肉面館！面勁道牛肉正宗，物美價廉，美味可口！不用找了，您慢走！”

他抬手就要來捏我的鼻尖，我用右手格開他的手掌，厲喝：“你干什么？！”

他一愣，突然插著腰大笑起來：“我說你……你怎么像防色狼一樣呢，哈哈哈哈……”

我為我大幅度的動作覺得羞愧，我的過激反應也超出了自己的預料，臉上一陣滾燙，喃喃道：“當初你經(jīng)常捏我鼻子，都把我捏出鼻炎了，后來花了好長時間才治好的！”

“哦？”他意味深長地望著我，“那也挺好的，至少你每次鼻炎發(fā)作的時候會想起我。”

04.

付浩走后，我在書桌前發(fā)了一下午的呆，怔怔望著窗外，還捏了捏自己的臉，痛覺讓我知道這不是做夢，可是怎么那么巧，我剛拿到那幅畫，同一個日期，他就出現(xiàn)了。

命運給過我一個狠狠的教訓，買了幾年的彩票卻連2塊錢都沒有中過，老天早就明里暗里告訴過我，我壓根不是個發(fā)偏財?shù)拿??？墒悄先思矣职阉突貋碜鍪裁?？玩兒我嗎？?/p>

天剛黑，一個修長的影子又晃了進來，熏人的酒氣頓時彌漫了整個房間，他懷里抱著幾罐看不出包裝的茶葉，沖我呵呵笑：“我把我爸最好的東西都偷來了！”

他的車停在門口，強烈的燈光投射進來，一眼就看到了刺目的四個圈，招搖極了。

“你……開車過來的？”我眼皮跳了跳。

“廢話……不然這么遠……我，我走路來?。　彼P腿坐在我的蒲團上，仰著頭酒氣沖天的回答我，胳膊一甩，嘩啦啦一堆卷軸把他埋住了。

我看老半天沒有動靜，把卷軸一一扒開，他已經(jīng)趴在地上睡得稀里糊涂了。

我走出去，把他車熄火，拔下鑰匙。

我給蘇飛打電話，我說付浩回來了。

她一點都沒有驚訝的意思，說：“我知道啊，他還問我你的電話和住址來著，同學會他也會參加啊。怎么了？”

“今天我在街上碰到他了，他現(xiàn)在就在我這兒，喝成一灘泥?！蔽业穆曇麸h忽得自己聽起來都覺得陌生。

“……”蘇飛沉默了一會兒，問，“那你打算怎么辦？傻瓜也看得出來什么意思吧?！?/p>

我搖搖頭：“不，沒有任何意思，我也不會讓這件事有任何意思?！?/p>

“好吧，既然你沒這意思，那吳醫(yī)生呢？吳醫(yī)生對你有意思，我可都看出來了啊。人家精神科的醫(yī)生也是醫(yī)生，你可不能歧視人家啊。”

“現(xiàn)在重晚把他當成付浩了……”

“你和重晚上輩子一定是斗得昏天暗地的燈芯，這輩子都不消停！”蘇飛吐槽我，“她終于轉移目標了，不然付浩這輩子可真完蛋了！”

“都是我的錯……蘇飛?！?/p>

蘇飛的聲音像一個溫熱的熨斗，輕輕熨平了我心中的褶皺：“齊霏，不是任何人的錯，十六七歲的時候誰沒變個心啊，難道一輩子在十六歲就要定終生？！開什么國際玩笑！你呀……只是運氣太不好了?！?/p>

“哈哈?！毙陕?，掛斷了電話。

已經(jīng)昏睡的人是必然叫不醒了，我也沒辦法把他送回家，若自己鎖上門走了萬一來個火災什么的，我可承擔不起……我只得趴在書桌上打盹兒，我做了好多好多好長的夢，夢里我們的容顏那樣稚嫩，我一轉頭馬尾就會扇在他臉上痛得他哇哇大叫。我們在夜里，騎著車尖叫著松開手沖下緩坡。一群穿著校服的女生嘰嘰喳喳嘻嘻哈哈上學放學，重晚挽著我的手臂，頭倚在我的肩頭，笑成了一朵花。他一邊回頭一邊和我說話，頭砰一聲撞在了墻上，眾人笑做一團……

我笑著笑著，就醒了。

那一刻，我多希望我一直活在那場漫長的夢里，你愛談天我愛笑，夢里的花落了我們一頭一腦。

臉上濕漉漉的，抬手一摸，竟然滿臉的眼淚。

月光照進來，像落了一地的銀霜，他依舊保持著那個扭曲的姿勢睡得像個孩子。我輕輕走過去，蹲在他面前，歪著頭自己辨認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明明變了很多，我卻一眼就把他認出來了，那個以為是幻聽的聲音，我恍若夢中，聽到的瞬間眼淚差點就掉了下來。

這些年，我以為自己早已忘得一干二凈了，我早已按下了那個關閉記憶的開關，卻不料只是那回頭的一眼，記憶的閥門就被摧毀了。

我還在發(fā)呆，那雙眼睛突然明亮地睜開了，他揉揉眼睛，聲音含糊：“你打我了嗎？”

我觸電似的跳開，差點摔倒，聲音卻還是努力保持鎮(zhèn)定：“有??！嘛打你??！”

“可是我全身怎么這么痛……像被誰揍了一頓！”他揉揉腰，晃動了幾下才勉強站了起來，“幾點了？”

“凌晨四點。”

“頭好痛，我們出去走走吧?！?/p>

大約是這樣的月色實在太美，而那場夢又讓我重新回到了十年前，這一次，我沒有拒絕。

我們像兩個幽魂一樣晃在街邊，梧桐樹的影子在燈光下輕微搖晃著，昏黃的路燈一盞一盞延伸向了不知名的遠方，天空是那樣的遙不可及，只有那輪圓圓的月亮高高掛著。

“記得以前，每次八百米長跑都會要了你的命，總是守著體育老師哭……后來實在沒辦法，我每天早晨都陪著你跑步到學校，連考試都在跑道外陪你一起跑，不斷給你加油打氣，最后你終于及格了，沖過終點線的一瞬間，連老師都松了一口氣。你沖我得意一笑，然后直接倒在了我懷里，流著鼻血暈了過去……”付浩的聲音像來自于遙遠的浩瀚宇宙，穿越了龐大的銀河系，來到了我的耳畔。

“是嗎？”我奄奄應著，恍若隔世。

“上課我睡覺你就幫我盯著老師，考試我們倆總是互相傳答案，結果都考得很爛，一個體育生，一個美術生，哈哈哈。”他笑得燦爛極了。

“我怎么記得我成績比你好多了?！蔽也环獾泥洁熘?。

“有一年生日，你送了我一副素描，我趴在桌子上睡覺的畫兒?？墒沁@次回家，我到處找都找不到，明明放在床底下的，結果一問我媽，她老人家說我要回來重新整理了一下房間，把不要的東西都扔了……我沖她發(fā)了好大一場脾氣?！?/p>

“……”我偷偷看了他一眼，他一直望著我們的影子，真奇怪，明明兩個人中間隔了一段距離，可我們的影子卻緊緊靠在一起。

“你還在跑步嗎？”

“唉！當初參加市青少年田徑賽的時候摔了一跤骨折了，出院后已經(jīng)跑不出什么成績了，后來大學在國外偶爾踢踢足球什么的。沒想到回來倒是挺有用處的，我爸那幫朋友都是球迷，陪他們踢踢假球，哄一幫老頭兒開開心蠻好的。算下來，這前半生腿都斷了好幾次，現(xiàn)在陰雨天，還會隱隱作痛?！?/p>

“你的腿是黃瓜啊？那么容易折！”

“你呢？有交往對象沒？”他的話題很自然地繞在了這上面。

“有可以發(fā)展的對象，是個蠻不錯的醫(yī)生?！蔽艺f了謊。

“醫(yī)生？醫(yī)生多變態(tài)！”他譏諷我，“我最討厭動不動就要永遠要承諾的女人了，甩起來又麻煩，所以我是個不婚主義者?！?/p>

我停住腳步，微笑著露出了八顆牙：“哦。我會很期待你凄涼的晚景，不送！”

轉過身，我仰著頭像一只驕傲的公雞，走了。

05.

下午，付浩又來了，一臉神秘地說：“晚上我會帶朋友來買畫，你千萬別客氣！一定要獅子大開口！大大方方地敲詐他們，平時我可沒少給他們買單！”

我靜靜聽著，一邊聽一邊在水寫布上練字，不徐不疾地寫了兩個大字——傻逼。

八點鐘，付浩果然帶來了一個高挑的LV妹，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在我的店里踩得匡匡響，付浩像個老板一樣喋喋不休地介紹著，這幅好，看有落款有印章的！這幅多妙啊，那胡子畫得多有意境?。】催@幅，一看就是大師手筆，掛家里辟邪一定比你的藝術照有用！

LV妹在他的忽悠下，挑了三幅，問我價格。

我伸出了五個手指頭。

“五千？OK！”她拿出錢包就要掏錢。

“不，五百就夠了。這三幅，都不是什么名貴的畫兒，頂多擺家里看看，送人都拿不出手的?！?/p>

LV妹有些詫異地望了我一眼，數(shù)出五張人民幣，沖付浩撇撇嘴，抱著畫就走了。

付浩大喊：“我終于知道為什么你要關門了，你做生意太實誠了！這樣下去你不垮掉誰垮掉？！人家說五千就五千嘛，您腦子真是不好使！”說罷，又要來捏我鼻子。

我拍掉他的手：“童叟無欺，是我做生意的基本原則！”

“——”他氣呼呼地走了出去，右腳絆在門檻上，差點摔了個狗啃屎。

三天時間，他竟然帶了四個年輕MM來買畫，一個個都豪氣得不行。我坐在地上，撐著下巴，看著眼前這筆突然增加了的收入，心里感覺怪怪的。這四個人，除了第一個，其余的都讓我直接把好東西拿出來，也不還價，付了錢拿了東西就走，還有一個……付了錢，差點忘了拿畫。

正想著，手機響了起來，付浩打來的。

“明天同學會，我來接你，好好打扮??！”

“嗯。不過你要答應我別再搞這些亂七八糟了，你又不是扶貧辦的，我上次跟你開玩笑呢，我經(jīng)濟沒那么緊張。那幾個姑娘一看都不是好這口的人，你這是何必呢?！?/p>

那頭頓了頓，氣急敗壞道：“我就說那幾個人靠不住，渾身上下沒有一點藝術氣息！果然穿幫了！”

“明天你來的時候把我的畫兒帶來吧，我把錢還你，現(xiàn)在拿著它們都覺得燙手?！?/p>

他冷哼一聲，直接掛斷了電話。

我在害怕，更害怕的是我根本就弄不清楚我到底在害怕什么。我沒有辦法心平氣和的與他做朋友，這些年橫在我們中間的，不僅僅是那漫長的十年。我害怕彼此走得這樣近，最后連當初青澀的美好也失去了。我明白此時此刻身為成年人的膽怯，有種說不出來的心冷，是被歲月滌蕩后的冷酷。

再回首，恍然如夢。

06.

聚會選在班長開的酒樓，酒水一律七七折，班長腆著肚子喝成了一坨稀泥，哭著鼻子一個個擁抱大家，最后在媳婦兒的攙扶下去衛(wèi)生間嘔吐了。

我們幾個好朋友坐一堆，大家都喝高了，含糊不清地聊著天。蘇飛感嘆身為單身公害的痛苦，摟著我一頓哭。芊芊干嚎自己的股票被套牢了，投資了黃金，可現(xiàn)在黃金跌得更慘。肖琳嫁了個挪威人，準備移民了，殷切地邀請我們一定要去挪威玩。葛青靜靜聽著，靜靜喝酒，一杯又一杯，她一直是個沉默的人，當我們還在做青春期的八婆時她就已經(jīng)露出了小女人的嬌羞?？墒沁@一次，我們誰也沒有看出葛青的不對勁，一直到她突然伏在桌上嚎哭起來。

“葛青……”我們幾個都慌了，紛紛上前安慰。葛青的哭聲，像壓抑了許久的悲號，帶著呼天搶地的憤怒。

葛青猛地站起來，推開我們，狂喊道：“你們在座的，誰TM是干凈的！一個勁兒給我打電話，是想讓我來當陪襯的嗎？看你們一個個事業(yè)如意飛黃騰達釣到金龜婿了是吧？！”

大廳立刻安靜了下來，所有的人都看向我們這一桌。

“蘇飛，你當初考試還抄我的呢！后來竟然能出國讀什么人類學博士！芊芊，你欠我二百塊錢至今都沒還，我一直不敢開口要，我害怕你們嘲笑我小氣，可我那二百塊是省了多久的早餐錢才攢下來的啊……肖琳你得意個什么勁兒啊，以前和誰在一起都被甩！現(xiàn)在釣了個外國佬了不起??？！”

所有的人都瞪大眼張大嘴瞠目結舌地望著我們，我們幾個當初是鐵到不行的好姐妹，這些話讓當事人的臉黑成了一堆碳。

“葛青……你喝醉了?！蔽以噲D把她拉下來，坐在沙發(fā)上，我不能再讓葛青成為眾人的焦點了。

“齊霏……你以為自己是什么好東西，和付浩勾勾搭搭那么多年了，怎么？還沒在一起？”葛青沖著我冷笑，雙頰通紅。

我立刻覺得一記無形的耳光扇在了我的臉上。

蘇飛抬手就要捂住她的嘴，我壓住蘇飛的手：“讓她說……有些話，憋在她心里實在太久了！”

葛青捂住臉，嗚咽了幾聲，又草草擦了一把眼淚：“當初你明知道重晚喜歡付浩，兩人在一起好幾個月了，你呢，橫著插一杠讓他們倆分手了……重晚一次次自殺，割腕吃藥，把自己折騰得不成人形了，最后還被關進了精神病院！你們倆呢……可真夠矯情真夠惡心的……呸！”

我咬著嘴唇，聲音微弱：“我和付浩，根本就沒有在一起過……我們倆只是好朋友！”

“好朋友？！所以才說你們倆惡心！你跑步暈他懷里算什么事兒??？晚自習他總繞遠兒陪你回家算什么事兒啊！重晚找我哭了好多次，卻不敢來質問你……”

我無力反駁，是，是我不對，我不該喜歡好朋友的男朋友，是我逼瘋了重晚，所以一切都是我活該。所以大學畢業(yè)我們班就我一個人找不到工作，我連走路都會被狗咬……我一直是單兒著，因為我一輩子也不配得到真愛，我倒的所有霉，都來源于十六歲那年做過的錯事，所以老天爺要一輩子懲罰我！

我有氣無力地站起來，準備離開，可一只手死死攥住了我的手腕。

“我不覺得齊霏有什么錯！我也不覺得我有什么錯！難道我連變心的權利都沒有嗎？更何況我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喜歡過她！重晚對我情書轟炸早堵晚截天天跟個花癡一樣跟蹤我，我只有答應和她在一起，我才能讓那個瘋子離我遠一點。我只對她說過一句話，你想和我在一起，行啊，那你從今以后離我遠點兒，只要不讓我看見你，怎么都行！她其實一直都有病，那是正常人干的事兒嗎？！我就喜歡齊霏怎么了？！我們錯過的這些年，誰能補償我？！誰把我逼得退無可退，鬧得我只能出國！我和重晚根本什么事兒都沒有！你自己過得不如意，在這里過什么嘴癮！你把大家一個個都傷害完了，你就痛快了？！”付浩緊緊摟著我的肩，我的眼淚立刻就涌了出來。

葛青像被踩住了尾巴的小貓，立刻惱得掀翻了桌子：“誰TM當初鼓動我和張洋在一起的？說他長得帥，家里又有錢……你們瞧不上的，就丟給我！其實你們明知道那個王八蛋沒腦子又沒良心吧……所以他一直出軌一直出軌，我肚子大到藏不住了，才黑著臉和我扯了證……結果呢，我離婚了，我女兒才三歲，還是個兔唇……都是你們害的！我就算醉死在外面，那個王八蛋都不會給我打個電話……他從來不會在乎我的死活……”

蘇飛走過去，緊緊摟住葛青，紅了眼圈：“葛青……張洋已經(jīng)死了……”

葛青的臉色變幻莫測，最后扯出一抹艱難的微笑：“是啊……我怎么會忘了……他已經(jīng)死了……他自殺了，給我們娘倆買了一大筆保險，他欠了一屁股債……所以我們離婚了……我以為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比我更倒霉的人了，可是你們看起來都那么的好，老天怎么這么不公平……”

后來我們排排坐著，手拉著手，像當初逃課溜出去玩一樣。我們聊了許多，聊彼此誰更倒霉，逗得葛青哈哈大笑。

我們笑中帶著眼淚向青春致敬，給歲月喝彩，感謝它賜予我們的喜樂悲哀。

付浩開車送我，我坐在副駕駛上昏昏欲睡。車廂中的冷氣夾雜著酒味，像混雜了人生的酸甜苦辣，你根本捕捉不到那個準確的味道。

“如果這次酒駕沒被抓……我們就在一起好不好？賭一把，敢不敢？”

我瞇縫著眼，看著無數(shù)個重影的他，點點頭：“好。”

可是，我似乎記得，這個晚上他根本……根本就滴酒未沾。

“我去看過重晚了，她根本就不認識我，連看都沒看我一眼。我說我是付浩，她一臉警惕地躲到了醫(yī)生背后，說我是騙子……她的浩浩在這里……你看，重晚喜歡的，不過是一個幻想，并不是某個特定的人……犯錯的，不是你，也不是我?！备逗凭o緊抓住我的手。

篇9

往往這時候，大家會突然感覺他像個孩子，是那樣的天真和稚氣?？捎行r候，看上去他又像一個無家可歸的人，孤獨、無助、失魂、落魄。

她的名字叫榛子，多好的名字。他一想起這個名字心就開始膨脹，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對她這樣執(zhí)著，記得村主任馬達曾這樣詼諧地說：三谷，你這是第幾期培訓班啦？ 三谷笑笑不答，村主任馬達又說，快一個班了吧，你小子艷福不淺，抽空你得給大家介紹一下經(jīng)驗。三谷聽到馬達的這番話，常常顯出無奈的樣子，然而他的內心卻在暗暗滴血。馬達的話沒錯，他真是快與一個班的女人同榻共枕而又分道揚鑣，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觸犯了哪條章戒得罪了上天的月姥姥，那月姥姥怎么就是不讓他有一個囫圇的姻緣夢呢？這讓他想起來就窩憋和沮喪。

三谷第一次結婚的時候已經(jīng)二十五歲。算卦的先生曾對他這樣說，你還是過了這年再結婚得好。三谷說：為啥？算命先生說，二五二五，我擔心這個數(shù)字不吉祥。三谷說，我不信！算命先生說，諧音諧音，你想想。三谷說：我就不信這個邪，結！算命先生只好說，萬般皆由命，任他東西去。

三谷第一個媳婦是夏家莊的，同歲，比他小仨月。是村里花風風給介紹的，名叫石蘋果。花風風說是她親侄女，閨女高挑個細柳腰，身體結實雙手巧，針線活、莊稼活、家務活樣樣拾得起放得下。相親的第一天，她就給三谷家掃院子挑水，還主動視察了他的豬和羊，并提示他豬羊圈要勤墊，衛(wèi)生講得好豬羊才康健，同時還有要勤通風，通好風豬羊才不生病。蘋果的到來使三谷大為感動，他這是第五次相親了，這個福分來之不易，記得第一次相親，也是花風風給介紹的，那姑娘生得四大魁肥，一張大臉盤像一張大大的鍋餅，一進門就昂著頭四處張望，看了東房看西房，一臉的冷漠。臨出門時篾聲篾氣地對花風風說，看看吧，我再想想…… 誰曾想，她這一想就沒了音信，他幾次去打聽花風風，花風風詼諧地說，她想她老娘家去了。三谷這才明白：噢，原來是想她娘的娘家去了，那就是這事沒指望了。在他再次為花風風送去五斤豬肉十斤雞蛋時，花風風才大發(fā)感慨：三谷你等著，你這個媒我包定了，我就不信你這條鯉魚我吃不上，回家等三天我再給你領一個！事情真像花風風說的那樣，第三天她領來個花枝招展的小圓臉，叫紅兒，那女子倒不像第一個那樣東張西望了，有點靦腆，漲紅的面頰一看就對三谷有意思，女人害羞是什么，那是含情脈脈不易言表的表現(xiàn)，果不然，紅兒就收了三谷一千元見面禮，第三天就主動登門來了，說是給三谷做了條褲子，讓三谷試試，三谷一試正好，三谷這時就懷疑，這女人的眼也真玄了，像帶著尺子，她怎么就把尺寸把握的那么準！三谷高興不已，一穿上那褲子就不想扒了。他一把摟過紅兒：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哪！可令三谷想不到的是，又過了三天，紅兒說家中有急事要他拿三千元，這可不是小事了，因為他眼下已經(jīng)沒有多少積蓄了，就搪塞說，你等著我到外面給想想辦法。紅兒明白，到外面想辦法就是到外面去借。三谷走出家門就想：才幾天哪，就這個來法，那以后要不幾日再向我要錢那我不就坐了臘，倒不如連這次也推諉得好。于是三谷就對紅兒說：我在外轉了一圈，也沒找到……我看還是再等幾日吧。紅兒像看出他的心思，說：那你就再等幾日吧。三谷怎么也沒想到，紅兒說這話竟是永久的辭別，這一別從此再不見蹤影。一氣之下她又找到花風風，花風風滿不在乎的樣子又大包大攬：三谷，紅兒又回她老娘家去了，這女人要回她老娘家去，誰也沒辦法，罷，等我再給介紹一個便是。三條腿的稀少，兩條腿的還是遍地，我就不信這個茬，在你這就這么難！你等著，給我五天，就五天。花風風沒有食言，因為平時她說起媒來總是一副風風火火的樣子，像運動員傳遞火炬那樣勇往直前。不出幾日，第三個女子就捷足先登了，說她捷足先登就是說她不等花風風進門，她倒比媒人還著急，一進門就嘻嘻哈哈地開起玩笑，三谷一看是個自來熟，很高興，一般自來熟都是外交家，一旦過起日子來，肯定是節(jié)節(jié)好得如芝麻開花！想到這，三谷本來有些緊張的情緒自然也得以釋懷。好，還是自來熟好，天天就像家里飛進了只花喜鵲，有誰不向往這樣的新生活！三谷想到這里再看姑娘那不肥不瘦的身材和那一對微微揚起的短刷兒，就感到特別親切，尤其是她那一走一顫動的短刷，好像時時都在向他招手致意，這就別有一番意味了。她的名字叫改兒，三谷一聽這個名字有點不高興，她怎么會叫這么個稀奇古怪的名字，難道這世上就沒個好名字嗎？經(jīng)花風風一解釋，他才明白，原來改兒的父母一連五胎都是女兒，到了第四胎時就希望改改茬來個小子了。三谷又為之興奮又暗自稱道，這樣他將來看丈母娘會格外受尊重，好！果真是這樣，改兒和三谷成親后，一不要見面禮二不要改嘴錢，不出半月就在三谷家安營扎寨了，改兒說，時下提倡易風易俗喜事新辦，咱為啥不帶這個頭領這個先，我改兒就是要在小旮村樹一面旗幟，立一塊牌坊！日子不是靠父母過的，是靠自己闖的。這話讓三谷好一陣感動。難道改兒是仙女下凡，難道三谷時來運轉？三谷自幼失母，十四歲那年父親也因病早逝，十幾年來跟隨哥嫂，眼下婚姻大事只能靠自己單挑獨打，忽然間來了個改兒，他怎不感謝上蒼，這是老輩為他燒了高香啊。于是他在心里暗暗發(fā)誓，一定要待改兒好。改兒果真是個過日子的強手，里里外外放下杈把摸掃帚，一天到晚很少有清閑的時候，村里人都說三谷攤上個好媳婦。家有產(chǎn)萬貫，不如攤上個好內賢?？筛膬呵Ш萌f好就有一樣不好，那就是喜歡和村里的好多男人磨嘴咂牙，男人們無論說什么諢話她都笑臉相迎，這個尺寸就把得不好了，為此三谷心里很煩，嘴上卻說不出口。村頭賣咸菜的張三桂，綽號張漏斗，本來就是個說話噴霧滿嘴胡謅的人，改兒不該和他多言，可那次改兒去買咸菜，張漏斗說：改兒，你也吃咸菜呀？改兒說：吃，我可喜歡吃咸菜了，尤其你們這辣蘿卜，既辣又脆真好。漏斗說：我就知道你愛吃蘿卜，改天三谷不在時，我給你送…… 三谷在一旁聽著渾身就起了雞皮疙瘩，他多希望改兒攮他一句，可改兒沒有。改兒只是不咸不淡：漏斗大哥，我看你還是省了這份心吧，好好看好你的咸菜攤，當心誤了你的生意。再就是好吃懶做的王二胡了，不知怎的王二胡這個名字也真對了他的號，他從小就真的喜歡拉二胡，他雖沒參加過什么有名堂的專業(yè)培訓，可他拉的二胡差不多快要趕上那瞎子阿炳了，村里好多人都在夸張著他的許多傳奇，據(jù)說王二胡在樹林子里拉了一闕《二泉映月》，樹林子里竟飛來了好多的鳥，那鳥有白的紅的，都是當?shù)厝藦膩頉]見過的，有的還飛到他的頭頂，跟他對話，說：張二胡啊，我們想飛到你造的那片林子里，你就告訴我們那林子在哪兒吧，那里有我們的祖先…… 王二胡的手藝雖好，卻就是有個討人嫌的怪毛病――嘴碎。特別是跟女人們扯起淡來，總愛漫天亂放流彈炮。這年冬天，他來央求改兒到村里參加戲班子，說是讓改兒擔任《姊妹易嫁》中的主角，改兒不想去，他就三翻五次地纏磨，改兒呀，你去吧，大家都希望你去，這又不是讓你真改嫁，有啥不可以得嘛。不就是大冬天里大伙湊成一塊樂和樂和嘛。三谷感到從面子上過不去，最終還是對改兒說：你看看王二胡這般央求，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可令三谷想不到的是，王二胡拉二胡拉到了他家的床上。那天三谷到集上去賣豬崽，本想要大半天才能回來，可他一到集上不一會，一對豬娃就被一搶二空。三谷高興地回到家，想把這消息告訴改兒，可發(fā)現(xiàn)自己的家門已經(jīng)上了鎖，他原以為改兒這回不在家，可他開開院門和房門的時候，一個令人作嘔的場面出現(xiàn)在三谷的面前，改兒正躺在王二胡的懷里哪，三谷立時肺都氣炸了：王二胡，今天你把二胡拉到我家來了？王二胡無言以對，趕緊提褲子穿衣，隨后撲通跪在三谷的面前。三谷兩個耳光打在王二胡的臉上，終于對改兒說：你給我滾―― 從今往后，你不得再進這個門。改兒雙眼流下了淚水，最后只說了三個字：好，我走。

改兒走后不幾天，花風風又來了，說：三谷啊，看來你這名字就是有問題，三谷三谷嘛，就是要你越過這三道谷，才能下川地，這叫越過山谷是平川，走過崎嶇有平坦嘛，有道是命里沒有莫相求，命里有的自到口。再有道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風水輪流轉，四季有分明嘛！不出三日我自會再領一女子來相會，定會讓你辭舊迎新心想事成。但有個前提，你必許再給我一千元的活動經(jīng)費，眼下已是經(jīng)濟社會，一切都要繞著個“錢”字轉，也就說蝕本的買賣誰也不愿做，這樣才能把路走得越來越寬。三谷說，那好吧，我給一千五，省得你再到時為難。花風風這時高興了，這就好，還是你看得清事理，這人就得在風浪中練就，這見風見雨的人就是不一樣，這回我定要把個兩全其美的帶回家，讓你一見就嘴巴變成喇叭花！就在這當兒，三谷的哥嫂出現(xiàn)了，嫂子說：三谷啊，以后別聽花風風滿嘴噴霧了，她南坡里說話北坡里聽；歪嘴子吹喇叭不著調。這小日子可經(jīng)不起折騰了啊。三谷說，這如何是好，我已答應了人家了啊。嫂子說，這有啥難的，這回你跟嫂子走，嫂子從娘家已經(jīng)為你物色好人家了。那閨女才是安分守己的人兒，哪像花風風三輪車上掛鈴鐺，車小動靜大，動不動就跑偏。哥嫂的這份關心，三谷禁不住熱淚盈眶，他知道這是他幾經(jīng)波折已經(jīng)讓他們看不下去了，他們這是平日里在暗暗為他焦心哪，父親去世后的這些年，兄長的關懷從來都是很少溢于言表而先付諸于行動的，那是在牛角河修筑攔河壩的工地上，寒風肆虐的雪天，哥哥告訴他中午放學要他順著河堤跑，他在工地給他留了兩碗蘿卜蛋，蘿卜蛋是每年冬天最養(yǎng)人的農(nóng)家餐，里面有小米，那個年代能喝上幾碗蘿卜蛋是何等的暢快。哥哥為了他，寧肯自己忍受饑餓也要先留給他，而他卻在當時沒有絲毫的感悟，還以為工地上有吃不盡的好飯好菜哪！嫂子就不同了，特別吝嗇，把每頓飯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不到吃飯的時候，她是不允許隨便吃零食的，她說隨便吃零食是一種浪費，很容易不知不覺就把糧食吃光的。他不信，總是偷偷到干糧籃子里拿干糧，有一次他發(fā)現(xiàn)干糧籃子里有三個煮熟的咸雞蛋，就偷吃了倆，那個咸雞蛋的味道真好，是一種既咸又香的好，特別那蛋黃，真是世上無與倫比的美味，他從來就沒嘗過這么好吃的蛋黃；如果讓他一頓吃飽了讓他去死都成。可是就因他偷吃了那兩個雞蛋，麻煩就來了，嫂子發(fā)火了，而且語言還相當?shù)仉y聽：你真是個不知好歹的狼羔子，平日里省吃儉用的為了你，你倒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了，簡直是不可救藥，不可救藥啊，你再這樣就跟你分家，把你分出去我看你還偷吃不！嫂子的這番話把他激怒了，他拿起板凳就摔，他哪想到這時嫂子怕他摔壞了板凳，跑上前去阻攔，誰承想，板凳落在了嫂嫂的肚子上，嫂子當時一個趔趄就倒在地上，褲腿下流出了鮮血……這時他被嚇懵了，趕緊去找哥哥，哥哥一聽便立即跑回家將嫂嫂送往鄉(xiāng)醫(yī)院…… 好在嫂子的命是保住了，可他失去了一個已經(jīng)在嫂子肚子里生長了五個月的侄子。那晚哥哥眼睛里布滿了血絲，他以為這次哥哥一定繞不了他，可哥哥對他說：弟弟呀，你不該這樣，你嫂嫂從娘家拿來三個咸雞蛋，本想咱們每人一個，可你怎么就早早偷吃了倆…… 你呀，這讓哥怎么說你是好…… 三谷這時還沒有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梗著脖子出去了。過后他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一生想起來都悔青腸子的錯事。多少次想對哥嫂賠個不是，可他始終都沒做到。只是在心里念叨了一千遍一萬遍。后來他就主動提出了自己過，自己過后，哥嫂也沒少操心，反而比以往更親切了許多。一連幾次的婚姻大事，他們都是跑前跑后，既出錢又出物，現(xiàn)在這不又牽連的他們來做起媒人來了，可事情讓他預想不到的是，哥嫂與花風風說的是一個人――河頭村的榛子。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不認一家人了。只見那榛子生的白生生的瓜子臉，長長的睫毛水靈靈的眼，使他一見就想起評書里形容女人美貌的那句臺詞――花容月貌或沉魚落雁?？啾M甘來苦盡甘來哪，命里沒有莫相求，該來得來該走得走，我三谷看來命里還是有，浪沙淘盡始得金嘛，果然如此。他要好好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勝利果實?？伤诨T洞房之夜，發(fā)現(xiàn)榛子的那副沉魚落雁之容，還是沒有一絲笑容，最終榛子才對他說：三谷，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人了，你要待我好。三谷說：那是那是，如果我哪里對不起你，你就在夜里我入睡的時候，把我掐死。榛子這才有了一絲笑容。原來榛子有過心上人，只是這心上人和她相濡以沫三年整，竟背道而馳另有所歡。榛子從此心神頹廢萎靡不振，為了擺脫這困擾，她與三谷走在了一起。三谷說：好，三年我定叫咱家實現(xiàn)四個現(xiàn)代化，你信不？榛子懵了，問，你說啥，啥叫四個現(xiàn)代化？三谷說：空調、冰箱、太陽能，再加出門有摩托。榛子笑了，你吹牛，要是吹牛也納稅咱可麻煩了。三谷說：你不信，其實這很簡單，不超過兩萬元就會樣樣齊辦，只要我想辦法，你再當好我的賢內助，這不難，真不難。

這世上有些事就是那么巧，想來的它不來，不想來的它竟送上了門。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那種機遇吧。清晨三谷像往常那樣，挑著水桶到村頭挑水，平時三谷有個習慣，就愛這時候聽聽收音機，因而兜里的那個巴掌大的小東西，就成了他每天早晨必備的什物。雖然他喜歡聽收音機，卻最煩那些無休無止的廣告，什么男女不孕不育；什么這病那病的藥到病除，以及各種各樣的健康保健。今天他突然聽到這樣一條廣告：要致富養(yǎng)牛蛙，牛蛙幫你快發(fā)家，莫失良機快快來，小本投資發(fā)財大！三谷聽到這則廣告時，站住了，再仔細往下聽，便摘不下耳朵來了，他聽到一個令他震驚的消息，那就是牛蛙的繁殖太驚人了，這個驚人并且產(chǎn)生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財源滾滾，不知怎么他的眼前一時間竟出現(xiàn)了滿河塘的牛蛙在萬頭攢動，簡直就是天上掉的大餡餅。想到這，他的心就再也不能安靜了。此時三谷有個急切的想法，就是順著收音機里提供的線索，趕緊購進幾只牛蛙做實驗，如果失敗就全當破財；如果成功立即繁殖。力爭在兩年內大發(fā)一筆，那時他要帶榛子到全國各大名勝游樂景點游一遭，見見世面開開眼界，再到城里的大酒店撮上一頓，何等風光！為了盡快實現(xiàn)這一目標，給榛子一個意外的驚喜，他決定在事情未辦完之前，不向榛子暴露任何蛛絲馬跡。不過他不得不告訴榛子他要出一趟遠門，做一件盡快實現(xiàn)家庭四個現(xiàn)代化的大事。榛子一聽想問個究竟，可三谷說，你現(xiàn)在先別問，等我把事情辦好，你自然會明白。榛子說，那你出門可得小心，我在家等你快回。

三谷說話辦事總有股立說立行的爽快，果真不出三日，就得勝歸朝，一進門就喊：榛子榛子，我回來了。榛子見三谷提著個大木箱，就急切地問：三谷，你帶回了個啥東西呀？三谷把木箱打開，榛子一下被驚呆了，呀地一聲，差點岔了氣，因為她從來沒見長得像兔子般大的蛤蟆，怎么這世上竟有如此之大的怪物，簡直是不可思議。三谷這時說話了：這是牛蛙，又稱美蛙；這是從美國引進的青蛙。你看看他的個頭，是我們中國青蛙的幾倍，我買的這還是較小的，最大可到三至四斤，這樣的牛蛙目前在市場每只可賣到二百八十元左右，你想想如果咱把它繁殖起來，那將是什么效果，一只牛蛙甩出多少籽，八九只牛蛙又是甩出多少籽？數(shù)不清道不明，成片成片哪…… 我們不是等于栽上了搖錢樹嘛…… 榛子這才再次探望箱子里的牛蛙，你這是弄了多少只？三谷說：十只，九母一公。榛子想起什么似的問：你這是花了多少錢哪？三谷說差三十整三千。榛子問：你這錢哪來的？三谷說：借的。榛子問：跟誰借的？三谷說，村長馬達。榛子說：你咋借他錢呢？三谷說：他有錢，再說他很支持我搞養(yǎng)殖，那天他說了，說不定這事他回報到鄉(xiāng)里，鄉(xiāng)里還要給咱扶持呢，那養(yǎng)豬養(yǎng)羊的都有扶持，咱養(yǎng)這美蛙更應該得到扶持。榛子問：那為啥？三谷說：咱這是高科技養(yǎng)殖，咱引進的是美國青蛙。你想想這外國動物不遠萬里來到中國，也是外賓，那還不得享受特殊扶持？坐上上賓？它這一來呀，不出幾年，我們國家這雞狗鵝鴨都得統(tǒng)統(tǒng)靠邊站，迎接美蛙的入座。 榛子說：三谷無論啥事都得經(jīng)過實踐才能出結論，不要一時沖動就把一件事看走了眼。三谷說：你知道，牛蛙的作用有多大，它可以說全身都是寶，它的肉是上等的美味佳肴，它的皮更是價值連城，能做女同志用的坤包和女同志穿的七彩皮衣等等。榛子問：還能做皮衣，那得需要多少個牛蛙皮？三谷說：這咱就不要操這個閑心了，眼下咱操心的地方就是如何養(yǎng)好牛蛙和繁殖好牛蛙。榛子想了一會問：你打算在哪喂養(yǎng)？三谷說：咱家。榛子說：就在咱家這院子里？這哪成？三谷說：這有啥難的，找?guī)讉€人來咱家?guī)蛡€忙，挖個大水池，把它們放進去不就得了，我這就去找?guī)讉€兄弟來挖土動工。

三谷家的這個大工程可以說速戰(zhàn)速決，僅用一天，一個十幾平方米的蓄水池就得以竣工。他請來了村里的快手工匠兔子嘴、鐮把腿，外加幾位打下手的小工，兔子嘴出生時就嘴豁，多虧年幼時就做了縫合手術，才不至于疤痕過于明顯，不過說話怎么也不和正常人一樣流暢，有點漏風撒氣的跡象。就因這先天性的不足，他才發(fā)奮圖強，成了四鄰八舍稱道的泥瓦匠；鐮把腿也是跟他如出一轍，所以二人便不謀而合成了一對形影不離的老搭檔。只要兔子嘴上哪他就上哪。誰家建房子壘墻盤爐灶，都少不了他們二人大顯身手?？删褪怯悬c不好，愛插瞎話倒舌頭煽風點火。你看吧，無論誰家有點趣事，他保準不出幾日就把這消息播便全村，甚至再送出幾十里。三谷家養(yǎng)牛蛙的事也是有利于他們的功勞，不出當日，村主任馬達就趕來了，馬達這人和兔子嘴做事差不多，除了有個健康的身板，嘴和腿也是天天不消停，這幾年雖是分管全村的經(jīng)濟發(fā)展，也未見這幾年村里的經(jīng)濟勢頭有啥起色，倒是他的臉色比過去紅潤了許多，身板比過去健壯了許多。也不知他是哪時聽兔子嘴透露的消息，反正他是在夜晚三谷家喝慶功酒的時候，他來了。他進門首先向三谷道喜，并繞著三谷家剛剛竣工的儲水池轉了三遭，大加贊賞：現(xiàn)如今你你三谷第一個引進高科技養(yǎng)殖，理當匯報鄉(xiāng)里，早早給予扶持，你咋不早跟我說聲呢，其實現(xiàn)在也不晚，只要我現(xiàn)在知道了，定會馬上把扶持申請遞交上面，到時你擎好吧，咱干別的不行，這扶持個莊里鄉(xiāng)親的事還是要做的嘛。一席話把三谷的心說熱了，趕緊拉起他的手，就往餐桌旁拉，這一拉，馬達就坐下了，一坐就再也不想抬屁股了。

從此，馬達便變成了三谷家的?？停驗轳R達給三谷帶了許多有關侍養(yǎng)牛蛙的小常識，這是他從一本農(nóng)業(yè)科技知識的小冊子上了解到的，比如夜間在儲水池上架個電燈泡，這樣就會引來很多小昆蟲，那牛蛙就能自然跳出水面啄食；再就告訴三谷抽空到魚塘網(wǎng)點小魚，小魚也是牛蛙的最佳食品；還有就是讓三谷到集市買個絲網(wǎng)，物色一塊雜草比較多的地方，那眾多的螞蚱就會自投羅網(wǎng)。為此三谷非常感激馬達，他沒想到，馬達會為他搜集那么多小知識，怪不得村人都說他是百事通，看來一點都不假。為了感謝馬達的這份情意，三谷從此便把馬達當成了上上賓。三天兩頭地請他喝一壺。特別是他們二人幾杯酒下肚，三谷腦海里期盼牛蛙甩籽的愿望就格外迫切。他常常抽空就繞著儲水池探望一番，心中祈禱：上帝呀，財神呀，保佑我家發(fā)發(fā)牛蛙財吧，我給你老人家磕頭作揖了……三谷的心是虔誠的，他不知祈天叩地多少次，然而牛蛙們好像就是不爭氣。

有一天三谷發(fā)現(xiàn)他的好多只牛蛙正在甩籽，那濃濃蛙籽如同一張帶著無數(shù)斑點的絲網(wǎng)，織遍了儲水池的四周，這真是太令人振奮和鼓舞了。這一夜他和榛子在儲水池的燈下，觀賞著他們的牛蛙在水上跳躍；在水上啄食昆蟲，這情景使他們產(chǎn)生了許多生活美好的向往。

可是這份美妙的享受，僅僅是幾日，三谷卻發(fā)現(xiàn)儲水池里出現(xiàn)了意外，他發(fā)現(xiàn)儲水池里的牛蛙甩得籽逐漸在減少，細細察看，他發(fā)現(xiàn)一個蹊蹺，那就是有的牛蛙在吞噬蝌蚪，這可就怪了，父母怎么能吞噬自己的骨肉呢？難道這美國來的青蛙竟這么野蠻？三谷想了半天也沒招，這可咋辦？總不能從白天到黑夜地攔著他們吧？這個突如其來的新課題，一下把三谷難住了。他只好把馬達找來仔細研究對策，還是馬達見多識廣，馬達說：這個問題還不好解決？趕緊把牛蛙和蝌蚪分離，只有母幼分離方能萬事大吉。三谷說：母幼分離怎么個分離法？馬達說：將蝌蚪分離到村前魚塘，那樣不就確保你一舉兩得？三谷啊地一聲說：還是你心計多，你說這個點子我咋就沒想到呢？不過我還得問一句，如果我的牛蛙在河塘里生長起來，是不是還得向村里交點承包費？馬達說：那自然，不過事情未成之前，咱先免談，到那時我保準胳膊肘往你這拐，我知道你也不會忘了你馬達兄。三谷說：那是那是。

三谷和榛子忙活了半天，才把儲水池里的小蝌蚪轉移到了村前的河塘，他們是用水桶將小蝌蚪們轉移的，三谷匡算了一下，這次轉移小蝌蚪大約上萬只，不出多久河塘里就會蛙聲四起了，美國的青蛙比中國的青蛙嗓門大，叫起來像一只只小牛犢子在吼。那是一首多么優(yōu)美的大合唱。到那時再承包下村前的河塘，不發(fā)個肥頭大耳就不算他三谷！一想到這三谷的心就洶涌澎湃，心一澎湃也就像有了靈感，于是他吩咐榛子每天要堅持上山逮螞蚱、捉昆蟲，他也不閑著，抽空還要到河溝撈些小魚小蝦和泥鰍，這樣一來牛蛙的飼料就格外豐盛了。用榛子的話說，那就是侍候牛蛙比養(yǎng)娃子還要上心。

可令三谷意想不到的是， 這些天他發(fā)現(xiàn)牛蛙的腿上出現(xiàn)了許多不同情況的斑點，那些斑點像米粒，這讓三谷的心頭像壓上了一塊石頭。這可咋辦呢，難道是水池里的水質出了問題？想到這，他立即將水池的水進行更換，可是這項舉措并沒有改變牛蛙的疫情，關鍵之時馬達來了，他見三谷的牛蛙出現(xiàn)了問題，大大咧咧地說：這還不好辦，趕緊請村醫(yī)，打點滴，慶大霉素、安卞，都行。眼下就是給牛蛙消炎，只有消炎牛蛙才會平安。三谷打了個愣怔：打點滴怎么打？馬達說：就是把牛蛙逮住，在它的大腿上扎針，和給動物打針一樣，也和人打針一樣，人物一理嘛，他不就是比其它動物體小而已嘛。你甭再猶豫了，趕緊去喊鄉(xiāng)醫(yī)吧。

三谷懵懵懂懂地來到村衛(wèi)生室，央求村醫(yī)馬二勺給牛蛙打針。馬二勺執(zhí)拗不過三谷，還是讓三谷好歹給拉進了家院，馬二勺見三谷侍養(yǎng)的牛蛙確實有病，無奈地應付說：你三谷聽馬達出的餿主意，如果牛蛙再出了啥意外，到時可不要怪我。三谷說：那自然，只求你趕緊給我的牛蛙做最后的努力，以后如果出了啥問題，我三谷保準不賴你一點責任。馬二勺說：也就是幾只癩蛤蟆，否則我說什么也不冒這個險，打就打，也全當做一次科學實驗，如果成功說不定還是一次發(fā)明。三谷說：就是。如果成功我一定好好謝謝你。二人說著，三谷就從院內墻角找出幾根一人高的樹干，作為掛吊瓶的支架，在儲水池的周邊扎起了架子，一個個的吊瓶高懸起來，很容易使人想起戰(zhàn)地后防的臨時醫(yī)院。三谷在水池里把一只只牛蛙逮住，并幫助馬二勺在牛蛙腿部找血管，牛蛙的血管太細了，好長時間他們才扎準一只，不過這也是取得了一份勝利，空前的勝利。為了怕牛蛙在水中游動，三谷還利用網(wǎng)兜固定住牛蛙，這樣牛蛙在打點滴的過程中就安然順利了。十只牛蛙經(jīng)檢查僅有六只提前先打上了點滴，這六只卻占用了馬二勺大半天工夫，為此三谷吩咐榛子趕緊炒菜上酒，好在馬達也在場，正好把這個人情給答復了。這真是煩惱之下強作樂，一杯苦酒話衷腸。

經(jīng)過這次折騰，應該說效果還是頗佳，可十天之后牛蛙的疫情再次出現(xiàn)，這次出現(xiàn)，已不再像過去，而是一只只地飄浮在水面，有的竟把身子翻了過來，白白的肚皮飄浮著，看上去像死了一樣。其實那果真是死了一半。不久結果就完全顯現(xiàn)出來了。牛蛙的死亡第一次的數(shù)字是三只，這個情況的出現(xiàn)，使三谷大為震驚，當他驚魂未定的時候，另三只的死亡隨即而來，這時三谷才真正慌了手腳，他已不再相信這是打點滴能解決的問題了，很可能是水土不服的問題，想到這，他趕緊把馬達召來商量對策，馬達說，我有一計，就是把你家所有牛蛙遷至河塘，河塘的水畢竟在流動，這流動的活水和不流動的死水就大不一樣了，如果此招再不靈驗，那你只有給這幾只牛蛙買幾刀黃表紙開追悼會了。三谷說：這剩余的幾只牛蛙放那么大魚塘里，就是死了也找不到尸首，我擔心它們這一去就再不見蹤影了。馬達說：也許，其實你不用擔心，把它們放進河塘其實這是唯一的選擇，要不你就讓它們坐以待斃吧。榛子這時在一旁插話說：還是馬達兄弟說的對，三谷你還猶豫啥，趕快行動吧。

三谷在將剩余的三只牛蛙放入河塘的時候，沒想到牛蛙竟有點戀戀不舍的樣子，在水面上漂浮了很長時間，久久不忍離去，還有點揮手致意的樣子，三谷被感動了，也禁不住向它們招手致意：蛙們，求生路去吧，但愿來年子孫繁衍，子孫繁衍，我三谷祝愿你們了…… 榛子也戀戀不舍：要不我給蛙們炒幾個雞蛋，它們最喜歡吃的還是西紅柿炒雞蛋。三谷說：對，對給他們炒點。

榛子在把炒好的雞蛋均勻的撒在水面，幾只蛙還真像理解主人情誼似的，開始慢慢蠕動過來，然后又慢慢隱退到水的深處。榛子說：該是咱的它就來，不是咱的留也沒用。

牛蛙們最終還是全死了。第三天，當三谷在水面上發(fā)現(xiàn)它們時，它們的身體一字排開漂浮在水面，像集體自刎，三谷一見這情景，眼淚骨碌碌就下來了，他沒想到自己做的這個發(fā)財夢，這么快竟會破滅了。令榛子沒想到的是，牛蛙這一死，后面的麻煩事也接踵而來，村南頭小賣鋪的茍禿子來找三谷了，說眼下小賣鋪生意緊，讓三谷抓緊把帳還上。三谷不在家，榛子一聽就明白。原來三谷買牛蛙是借茍禿子的錢。于是趕忙解釋，再過陣子吧，現(xiàn)在家里正拮據(jù)，又加上牛蛙剛死，等過幾天三谷心情好的時候，我們一定想辦法。茍禿子這時嬉皮笑臉：榛子，不礙事，不礙事，我知道你們眼下手頭緊，我也知道金錢不像土坷垃，說拿就拿……我想了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榛子說：啥辦法？你快講。茍禿子說：這話我說出來怕你不高興。榛子說：我啥不高興的，你只管說就行。茍禿子支吾了半天還是啥也沒說，就走了。榛子說：你看這茍禿子，神神秘秘縮頭縮腦的跟王八差不多，不說拉倒。又一天，還是三谷不在的時候，他又來了，這回還是有點神頭鬼腦。茍禿子說：我這么想……這么想，如果你……如果你…… 榛子說：如果我怎么？茍禿子說：如果你要是果真聽我的話，那兩千元的小帳……就一筆勾銷……一筆勾銷。榛子說：真的？咋個一筆勾銷法？茍禿子嘆口氣: 咳……咳……我我有點難以說出口。榛子說：這有啥難說出口的，只要你說出來，能辦到的我就立即答復，沒事的。茍禿子這時才瞇起眼睛色迷迷地說：那我可就說了…… 望著茍禿子那雙曖昧的小眼，榛子忽地像明白了什么似地說：看你假惺惺的樣，像偷人似的，不說拉倒。這時茍禿子才得寸進尺了：榛子，我真是想偷人，就怕你不肯，只要你肯，我今生就不再提讓你家還賬的事。榛子一聽這話，突然間變得比茍禿子都大方：好，你咋不早說，只要你舍得兩千元，我一天都屬于你。你們這些狗男人，一撅屁股我就知道拉啥屎。

這些日子，三谷腦海里突生一奇念，和馬達聯(lián)合再尋找一條適合自己的發(fā)展之路，馬達有思路，又是村主任，和他聯(lián)合那不是近水樓臺先得月？于是他便天天跟在馬達身后，成了馬達的一根尾巴。馬達見他這般心切，只好說：三谷，看在你兄弟這樣實在，我思來想去，你只有走一條路。三谷說：馬哥，你說，不管是刀山還是火海，只要掙錢我就干！馬達說：好，我不是叫你下刀山，也不是讓你下火海，我是叫你空手套白狼。三谷一聽這話沒譜了，空手能套百狼？馬達說：能。這就看你的嘴了，一張巧嘴頂萬夫，就看你怎么把票子往回拿了。在城里這叫皮包公司，所謂皮包公司就是什么都沒有，光靠一張光亮的外皮，就能呼風喚雨引來巨資，你要是練就這么一身硬本領，那何愁不吃香喝辣？馬達的話讓三谷大受啟發(fā)，外面的世界可真精彩，天下竟有如此好事我為何不干，再說又是無本生意，還有什么能比得上這無本生意更吸引人的呢？！可他就是不明白這無本生意怎么個開始。這時馬達說話了：要想空手套白狼，這也得先從政府機關做起，也就是說要正確利用政府機關人員為我們引路。你以為這掙錢光老百姓想，當官的就不想？這些年政府不是提倡招商引資嗎，這招商引資就是我們大展宏圖的有利條件。三谷有點感到一頭霧水了，這大展宏圖怎么還需要有利條件？馬達說：這你又不懂了，這招商和打仗是一個理，只要你找準目標定好位，瞄準一個目標猛攻，直到拿下這座山頭，那么這就證明你是一個成功的招商衛(wèi)士了。三谷說：這個衛(wèi)士我敢當，只是你得手把手的教我擒敵本領。馬達說：我先給你點頭銜，就給你掛個經(jīng)濟聯(lián)合社副主任吧，正主任是我，你就是我的副手，這樣你既好工作，我也好幫你出出主意?；仡^我跟村干部們再匯攏一下，等村兩委同意后你再開展工作也不遲。要想快，你就回家殺只雞請一桌。大伙一吃什么事就好辦了，這叫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很多問題就是在酒桌上發(fā)生歷史性的轉變，所以以后你還要學會喝酒交際，酒文化博大精深，我們今后要下大力氣動大心思攻破這人生堡壘，這座堡壘如果真正拿下，恐怕要等到我們熬白了頭發(fā)也是一知半解哪…… 三谷又一次被馬達說迷糊了，只好強作點頭狀：好好好。 三谷嘴上雖然應承，心里卻一直在敲邊鼓，這座堡壘不好攻啊，空手套白狼，那狼就那么容易讓你套？馬達這時說話了：改天我把鄉(xiāng)里負責招商工作的瞿大云請來，讓瞿大云喝個臉紅脖兒粗，只要他從此對我們重視，那以后來了客商或什么招商好消息，他自然會往我們村里引。三谷一聽豁然開朗：對啊，這真是個好辦法，蹬堡壘的梯子就在眼前放著，你說我咋就想不到呢？馬達說：師父領進門，成全在個人。往后你就盡情發(fā)揮吧。

過了幾天，馬達告訴三谷，瞿大云明天就來小旮莊，要到三谷家也得晚上，因為中午村里請。三谷說：晚上更好，真正的喝酒就在晚上，這回我要好好陪瞿主任喝一頓。

馬達一走，三谷方才的高興勁卻有點犯愁了。原因是這招待人的美味佳肴可怎么辦。想來思去，他想到了村前的河塘，對呀，怎么就不能到河塘去打撈一下呢，說不定還真能釣到一條白鰱魚呢，這些年村前河塘無人管，野生的魚蝦也不能少啊，要不鎮(zhèn)子上那些垂釣者來忙活個啥？想到這他就到集市上買來釣竿，刨了蚯蚓，在河塘岸邊一坐就是大半天，可是他的這份虔誠并沒有感動河神，因為他的這份辛勞并沒有收獲，倒是看到許多雞鴨在荷溏邊覓食，這突然讓他靈機心動：釣不到魚釣不到蝦，就不能釣只雞？這念想不錯，這叫車到山前必有路，急了就能出神仙；可讓人看到那就不好了，必須得干凈麻利快，否則就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甚至會身敗名裂?？墒沁@份擔憂并沒有阻擋他的行動，他很快就掉到一只又大又肥的老母雞，這只老母雞實在是太聽話了，一被釣到就一聲不吭地隨著釣竿動，直到三谷把它擒住都沒叫一聲只是不停地撲棱。三谷想，這才是河神賜予他的恩賜，這不比魚要好得多，有了這就好說了，再配幾個青菜就完全可以讓瞿主任大喝一場，可就在他要打道回府的時候，他又發(fā)現(xiàn)幾只鴨子來到他跟前，這讓他眼睛不禁又是一亮，為何不再捎上只鴨呢？一只雞一只鴨不是更豐盛了些，于是他立馬就將眼前的一只鴨子抓在了手中，這時他面前的幾只鴨子就受了驚嚇，撲棱棱飛出老遠，呱呱地叫著逃命去了。三谷這時趕緊收拾好他的戰(zhàn)利品，順著河道急匆匆地往家直奔。

三谷的這場酒宴真是不錯，最起碼是實在和豐盛，這是馬達所料想不到的，瞿主任也大加贊賞：好，好啊，你這雞鴨的味道真是好，不像集市上那雞鴨，吃起來像嚼木渣。三谷說：那是什么貨，咱這是農(nóng)家雞，不用任何市面上的飼料，全是靠自個的莊稼飼養(yǎng)，當然是天壤之別了。我聽說市面上的家禽飼料全是這激素那激素的，那玩藝用了還了得，聽說有一個女人，吃了某雞場的激素雞，突然就生了胡子，你說這男不男女不女的多可怕；還聽說有個孕婦吃了養(yǎng)兔場的兔子，生下小孩來，竟是個兔子嘴，你看看這是什么世道嘛，這人怎么會想起利用科學手段自相殘殺呢？這話好像激起了瞿主任的興趣，瞿主任笑著說：三谷同志看來還了解事不少啊，我就愿意和這樣的人打交道。馬達說：三谷這人實在，要不我能推薦他到村委負責村里的招商工作？你看三谷在個人發(fā)展經(jīng)濟受挫的情況下，還這么盛情款待咱們，難能可貴。瞿主任說：是呀，一般人是經(jīng)不住挫折的，你能正確對待新鮮事物，這很進步嘛，下一步我們要多接觸，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只要人不斷進步就一定能取得進步的收效，目前上級提倡招商，那我們就想盡一切辦法招商嘛，其實招商并不難，這就看你會不會交際，只要你懂交際了，那這個招商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馬達說：瞿主任說的極是，三谷的為人是不成問題的，下一步就該練就一張方的能說圓了，圓的能說方了的嘴，別看這嘴張來順口，可要說出人人愛聽的話那可不是個簡單的事。所以說三谷呀你得好好修煉修煉。榛子在一旁插言說：就是，得學會吹牛和瞎扯，世上很多事是靠吹牛和瞎扯得來的，、農(nóng)業(yè)學大寨那年月，一畝地能打幾千斤糧食，說什么趕長江超黃河，哪件事不是靠吹牛扯淡扯出來的，不是有這么個寓言是這么說的嘛：有一天一頭母牛和一頭公牛在田里耕地，兩頭牛正干得起勁，抬頭一看見地頭來了幾個公社的干部，那頭母牛抬腿就跑，母牛一跑公牛也跟著跑，公牛見母牛跑得歡，就問你跑啥呀？母牛說，你不知道嗎，公社來的干部見母牛就吹，我哪受得了，不跑等死啊。于是又拼命地跑。母牛跑累了，便停下來，開始問公牛，你說你是跟著我也跑個啥呀？公牛說，這不是明擺著嘛，你這母牛讓他們吹死了，他們公牛還能活啊！ 瞿主任聽到這里，禁不住哈哈大笑，連忙說：好好，有意思有意思，簡直是太有針對性了，雖然是個笑話可寓意深刻，就為這，我們得連喝三杯，來來……

瞿主任一走，三谷就和榛子大開殺戒：你說你是得了啥毛病，怎么當著瞿主任拉這樣的笑話，你就不怕瞿主任生氣？如果他生氣，我們不是白破費了這一場！榛子說，你才傻逼，我不講個笑話把瞿主任逗樂，他能記得你和我的這片盛情？我們請客不容易，每一場酒宴都要請到讓人知情，要不咱不如不請！三谷一聽這話沒轍了，說了半天他倒理屈詞窮了，于是耍起了大男子主義：我不聽你這套狗屁理論，你記著，往后男人們的事情你不得多嘴，否則我對你不客氣！榛子一聽這話，也來了勁頭：你不客氣，我今天就要看看你怎么個不客氣法，你個只會花錢不會掙錢的窩囊廢，我不嫌棄你就燒了高香，你倒嫌棄老娘來了，今天老娘就給你點顏色看看！榛子說完這話的時候，三谷的巴掌就掄過來了，這一巴掌可打得不輕，正打在榛子的右腮上，就那么一下，榛子的嘴角立時就流出了血。榛子一摸嘴角流出了血，撒潑得更厲害了，你個窩囊廢竟敢打我，今天老娘不跟你過了，離婚離婚―― 老娘今天非跟你離婚不可！說話間左鄰右舍就涌進了門，大家看小兩口吵架，有的勸榛子，有的勸三谷，就在這時，榛子更來了脾氣，撒腿就跑出了家門，榛子跑出村外，順著河岸跑了好久，漸漸感到河風是那樣寒冷，很后悔自己跑得急竟忘了帶件上衣。面對河岸抹了幾把眼淚，罵了三谷無數(shù)遍，就自然想到了茍禿子，此刻茍禿子在干什么呢…… 女人在委屈的時候，最容易想起能照顧自己的人。榛子想著，就來到茍禿子的雜貨店，此時的雜貨店沒有一絲光亮，在夜幕中顯得比往常更加寬敞，如果將來她成了這個家的主人，那前程絕對要比三谷實惠得多，看看人家茍禿子，不動不驚地就搞起了買賣，而且還成了小旮村名列前茅的富裕人，這才叫做木木楚楚念真經(jīng)，悄沒聲地掙大錢呢。三谷可好，整天想的是天上掉餡餅，出門能叫元寶絆著腳，可能嗎？茍禿子的門被啪啪敲響了幾下，里面才有了橐橐的腳步聲，隨后又是茍禿子很不情愿地埋怨聲：你說你什么時候不能來啊，咋就單單抽這時辰來了，我正做一個好夢那，你看看…… 榛子說：禿子哥，你做啥夢呢，吃的還是喝的？茍禿子一聽是榛子來了，一下差點被絆倒，打了個趔趄就趕忙開門，哎呀呀，是你啊，天上掉下個林妹妹來了，夢亦成真夢亦成真哪，今天這是咋的啦，半夜里盼來了活菩薩。

季節(jié)漸漸來到了秋天，滿坡的綠草眨眼就泛黃了，完全是一副衰敗的樣子，大地都衰敗了，何況人呢？所以這時候的人看上去，沒一個精神的，個個縮著脖子，寒冬還沒來，村莊里的人就很少出門了。三谷不行，他得每天出村，因為他還喂養(yǎng)著一只小山羊，由于今年他懶惰，儲存的草料少，所以每天他得牽著山羊到山崗子上放牧。這些天他出來得少，因為榛子和他分手了，榛子的離去使他的情緒很低落，特別是傍晚的時候他更低落。他常常坐在門前的臺石上，望著遠山的夕霞發(fā)呆發(fā)愣，他想不通一個跟了他三年的女人，怎么說分離就分離了，女人怎么像水上的浮萍，就那么飄忽不定。難怪有人說女人就像一只貓，誰喂它好它就往誰家跑。真是這樣。茍禿子對她好，所以她就往他跟前跑了嘛，這該死的榛子，他真想打斷她的腿，可他想想還是軟了手。因為他又想和這樣的女人較真不值，唯一征服她的行動是要爭口氣，過一份讓她羨慕的日子，那時她自然會悔干了眼淚，悔青了腸子。到那時他再啐她一口，那是何等的氣派，想到這他自然又有些釋懷。

羊兒在山坡上啃草，總是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也許它早已看到這里的草吃不盡，所以才是一副無愁無慮的樣子。如果他能像一只羊羔就好了，在大自然中羊羔永遠都是悠哉游哉放蕩不羈。三谷這么想著心情仿佛比方才好了許多，正要坐下來吸一支煙，就見馬達風風火火地跑來了。馬達老遠就喊：三谷，三谷，快快快，瞿大云來了，他帶來個女老板，廣東女老板那，哎呀呀……你就不能快一點嗎，怎么還是慢吞吞的跟噎住了似的。三谷這才回過神來，廣東女老板？那還了得？這該如何是好，我也不會廣東話，那我去有什么用？馬達說，哎呀，你真笨哪，我是來告訴你這個好消息的，我告訴你，這個廣東女老板，看中了咱們的河塘，她想在咱村找一位助手，也就是副總經(jīng)理；于是我就想到了你，你擔任她的副總不正合事宜嘛。三谷說：她想在咱這搞啥名堂啊，我能擔任她的副總？馬達神秘兮兮地說：養(yǎng)美蛙，也就是養(yǎng)牛蛙；另外還養(yǎng)魚鱉蝦。三谷疑惑了：養(yǎng)哪門子牛蛙？我都把牛蛙養(yǎng)到它老娘家去了，她還不同樣養(yǎng)到它舅舅家？馬達說：你懂個球，人家是大棚養(yǎng)殖，你是咋養(yǎng)，人家說了，大棚養(yǎng)殖好控制溫度，溫度你懂嗎，這沒有溫度養(yǎng)啥都不成，你沒見現(xiàn)在的農(nóng)貿(mào)市場上，啥菜都有？夏天能吃上冬天的大白菜，冬天能吃上夏天的大西瓜，這就是大棚的威力！馬達沉默片刻之后，才說出他眼下心中的真實想法：我說三谷呀，這次招商的成功，我琢磨了一下，為什么要你當這個副總呢，因為我推薦你有我推薦你的道理，但你也不要辜負了我對你的這片期望。三谷說：那是那是，我三谷今生今世都不能忘，只要你馬達在哪里發(fā)動我就在哪盡心竭力，這點你不要擔心和顧慮。馬達這才開始拋磚引玉：現(xiàn)在的人，無論干啥都要講究一個效益，古語講，無力不起早，你說是不是這個理？三谷說：那是。馬達說：所以咱就借水行舟吧。三谷說：馬哥你……這是啥意思，你有啥想法就盡管直說，何必跟我來這彎彎繞？馬達說：那我就直說了，不過這總讓我感到有些難以啟口，可難以啟口也得啟，誰叫咱是兄弟來，就是你當這個副總可不要忘記你馬達老兄，發(fā)了的時候，也要順便稍稍給你馬哥留一點酒水錢。三谷明白了，忙說：馬哥，這你放心，只要有我的就有你的，三谷不是忘本的人，敢對天發(fā)誓！如果做了忘恩負義的事，天打五雷轟。馬達見三谷感情甚篤，趕忙說：好，只要兄弟有這話，馬哥就放心，再說了，不放心的人你馬哥也不會托付你呀是不？三谷說：對對對。馬達的眼光比手電筒都亮。馬達說：你說得是，那叫賊亮賊亮。

這位來自廣東的女客商，名叫金曉雨，白嫩的肌膚，大大的眼睛， 說話總是帶著一副甜甜的微笑，三谷沒想到她竟然說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她告訴三谷她要在小旮村的河塘之上建造一個巨大的塑料大棚，把整個河塘都籠罩起來，那時這條河塘就會成為一條魯中地區(qū)最富有的河塘。三谷想象不出那時的河塘是怎樣的富有，但他相信那是一個能兌換出很多很多鈔票的河塘。一想到這，三谷立馬就來了心機：金老板，那這大棚的工程就包在我身上了，您看如何？金老板說：那當然，你是副總，就得依靠你，不過這基礎設施應打在你村里的帳上，看在你村里經(jīng)濟基礎薄弱，我先墊上，你跟村里反應一下，以后可從我的承包費中逐年扣除，你意如何？三谷一時沒有言語，遲疑片刻才說：這個我得跟村里商議商議，興許能成吧。金老板說：就是，基礎設施一般都由當?shù)赝顿Y，再說就是將來我不承包的時候也帶不走啊。三谷思量半天說：對，是這么個理。

馬達面對金老板提出的這個條件，攫起頭皮，他左右思量頗感棘手，不答應金老板的這個條件，很有可能這次招商就要泡湯，答應吧，那將來村里就要增加多少負擔和承擔多少損失啊，可想來想去，他只有硬著頭皮先作應承。

這些天，茍禿子準備要大辦喜事了，這是榛子的心愿，因為榛子跟三谷時也沒擺過大席坐過花轎，這事想起來心里就窩憋，一個黃花大姑娘，從小到大長這么大容易嗎，到頭來卻弄了個做賊似地嫁了人?，F(xiàn)在一想起這件事，就想吐，要多委屈有多委屈。今天她要茍禿子大辦婚事，也是對過去恥辱的一次贖回，也是向三谷做一個證明，證明她離開三谷比過去過得好，不是一般的好，是出人頭地的好。

榛子坐在花轎里，不知為什么眼淚總是連連不斷，茍禿子見她這樣，有些大惑不解：榛子你咋了？榛子說：不咋，我就是覺得滿腹的心酸。

婚禮上，茍禿子說：榛子，你能向鄉(xiāng)親們說幾句話嗎？榛子這才摸一把眼睛說：大伯、叔叔、大媽、嬸嬸們，兄弟姐妹們，今天俺榛子總算做了一回女人，也許有些人背地里指俺的脊梁骨，可俺不在乎；因為人活著不是為別人而活著是為自己！院子里的掌聲四起，像浪潮，漫過了小旮村的上空。

今天來祝賀的可真不少，滿滿當當一院子，可見茍禿子平時是多么注意人情練達，令榛子沒想到的是三谷臨近開席的時候也來了，并且把一千元的賀金送上，這在小旮村可是前所未聞破天荒頭的大新聞。榛子懵了，茍禿子也懵了。三谷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其實三谷葫蘆里什么藥也沒有，完全是表達一份特別的祝福。祝福榛子離他而去尋找到她的真正幸福；同時也是以他的大度炫耀一下他眼下迎來的這份前途無限的好光景。自從他成為金曉雨的副總后，那真是日見天麗，小日子過得比芝麻開花還風姿，不但手中有了錢，更主要的是他得到了金曉雨的小表妹雅小麗。雅小麗的得來可來之不易，具有戲劇性也富有傳奇性，不管怎樣，雅小麗眼下已成為他的人了，這使他常?；叵肫饋矶加行╇y以置信。那是村前河塘開工建設的時候，他作為監(jiān)工者，發(fā)現(xiàn)了施工單位的偷工減料，這還了得，幾百萬的鋼結構，如果將來哪天出現(xiàn)事故可是哭都摸不著墳的事呀，想到這，他爬上鋼架逐一排查，就在他爬上河中拱架梁的時候，問題發(fā)現(xiàn)了：此處鋼架焊接質量與兩側有明顯差距，這可不是個小問題啊，三谷當即決定停工整修。就在這時，三谷不知怎么就伴隨著河床上的鋼架梁傾斜了下來，三谷掉入河中，差點因公殉職?？墒蔷鸵驗檫@個關鍵性的建筑環(huán)節(jié)，讓金曉雨感激萬分，不久就把自己的表妹雅小麗介紹給了他。從此三谷不但得到了施工方幾萬元賄賂，也得到了傾天而降的雅小麗。雅小麗的到來使三谷始終處于一種霧里看花的亢奮，他不相信雅小麗會那么大方和溫柔，這個女人實在是太體貼人了，讓他感到一種柔情似水般地滋潤。尤其她那微笑時露出的兩排小米牙，看上去是那樣迷人。他甘愿做這兩排尤物之間的餐物，死而無憾。那些日子雅小麗對三谷體貼的真是無微不至，她日夜守候在三谷的病床前，不分晝夜，一待就是半月。三谷終于又有了自己的女人。

三谷在榛子與茍禿子的婚宴上喝醉了，而且是酩酊大醉?？伤€是竭力端起酒杯，這時他的眼睛不知為什么一陣模糊就再也看不清了……

這些日子，金曉雨的養(yǎng)殖基地真是一夜春風來，萬樹鮮花開。眨眼時間，不僅河塘里喂養(yǎng)了大量的牛蛙，同時魚鱉蝦蟹也在此繁衍起來。望著這景色，三谷自慚弗如，自己咋就沒有這方面的智力和魄力？人家還是一個異地人呢，而堂堂一個生于斯長于斯的土著，卻不能自有建樹，想到這，他總有一種揪心的難受。不過這種內心的苦楚卻只能理喻不能言表。令他更加羨慕的是金曉雨把養(yǎng)殖場更名為水產(chǎn)品養(yǎng)殖培訓基地后，在國內幾家知名大報及電臺、電視臺做了一番廣告后，竟陸續(xù)引來無數(shù)客戶和學員，這份收入那真是日見高漲，他暗自為她算了一筆帳，一個學員交納壹千元學費，一年下來，如果培訓三五百人那是一筆多么可觀的數(shù)目，這比單一搞養(yǎng)殖又高出一籌。這個智慧簡直是太高明了，怪不得現(xiàn)如今冒出那么多培訓基地和技校，原來這里面的玄機竟有如此之妙。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這明明就有點空手套白狼的味道嘛。

第二年的秋天是金曉雨養(yǎng)殖培訓基地最火的時段，從全國各地慕名而來的竟超過了兩千人，金曉雨的外出也坐上了“雅格”。金曉雨說：當企業(yè)形成一定規(guī)模的時候，就需要進行一下包裝，如同人的外表舉止一樣。比如一個人進飯莊，衣衫襤褸的和西裝革履的進門得到的效果就截然不同，為此我們何不把自己打扮得體面一點？這次三谷終于又一次明白了一個道理。可金曉雨又說了：事物往往在最紅火的時候也就要面臨最嚴峻考驗的時候，因此我們必需要做好充分的準備。

金曉雨真是料事如神，不出幾日她的丈夫賀元就從廣東乘機趕來了，說是他的生意出現(xiàn)了問題，被人詐騙了伍拾萬，這個消息給金曉雨震驚不小。金曉雨立即就斷定這是一個莫大的謊言，真實情況應該是他在賭場輸慘了才急火火地趕來了。盡管是她猜出了事情的原委，可她也和他一樣還是束手無策，因為她阻止不了他，他已經(jīng)到了孤注一擲的時候了。人到了站在懸崖上的時候，是沒辦法攔截的，這時候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記得三年前也有這么一次，那是他在輸了八十萬的時候，他發(fā)瘋了，說什么也要挽回這個損失，好在他真的挽回回來了。她知道一般小數(shù)目他是不會跑那么遠來求助的，他既然來了，就得給，這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現(xiàn)實。因為她了解他。金曉雨在送走丈夫的時候，說了最后一句話：如果這次你再輸了就不要再來見我了，記著這是我給你的最后一筆款子！說到這里她的眼睛里已是淚光閃爍。

不知為什么三谷得知賀元拿走金曉雨五十萬后，心情特別的不是滋味，他憎恨賀元，更埋怨金曉雨，干嗎要給那個一條道跑到黑的敗家子？這不是拿錢往火坑里拋嘛。雅小麗也看著不對勁了，說：我看這事沒那么容易，我表姐早晚得倒在這上面，咱倒不如早打譜另起灶的好。三谷說：對呀，你說咱這樣起早貪黑地為她賣命，啥時是個頭？可咱離開了她做啥去好呢，雅小麗說：老本行，我們可在其他地方租賃土地搞養(yǎng)殖嘛，好在這幾年我們也掌握了這項技術，到那時我們也面向省內外發(fā)廣告，招收學員，那可是咱自己的天地哪，何樂不為？

三谷怎么也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榛子突然來找三谷說有要緊事。他知道前些日子茍禿子出車禍不久就死了，這時榛子來找他可不是來借錢？如果是來借錢，那可是一分都不能給的，給了可就是肉包子打狗。可榛子來找他要說的并不是來借錢，而是一個令他大為狐疑的消息，她生的娃是三谷的娃。三谷當即就否認：這不可能、不可能，咋會有這樣的事嘛。榛子說，就是，你想想俺結婚九個月就生了，不是你的是誰的，俺本想不說這事來的，可茍禿子死了，茍禿子死了俺就啥也不怕了；要不你就到大醫(yī)院做做那什么鑒定。三谷有些猶豫了，難道榛子說的是真的？這事我們必須做個鑒定，萬一再為茍禿子做了龜孫替他養(yǎng)了娃子豈不虧死？

當鑒定結果出來時，三谷傻眼了，他沒想到榛子懷里抱著的這個男孩真是他的娃，本來是應該值得高興的事，可三谷這會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他一把鼻涕一把淚：這可如何是好，我的老天爺……！